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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娇还没答应,他就把人拉了起来, 裹上厚厚的披风,带着她出门而去。
两人从东宫出发,往安福门而去。
安福门是最高的宫墙, 也是离京最高的地方, 从这里望下去,京城尽收眼底。
登上安福门要走过一条笔直的阶梯, 站在下面往上看的时候, 楼角的檐角好似高耸入云。
天上下着细细的雪,覆盖在石阶之上, 她出来得急, 没穿她的羊皮靴, 绣花鞋底拾阶而上时很容易打滑。
李洵自然而然地牵着她, 走得很慢,努力想让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每年上元节,父皇和母后都会携手到城楼上与民同乐。”李洵边走边缓缓地说。
他从小跟在他们身后,看到皇帝便是这样牵着皇后一步步登上城楼。
他们做了很多错事,但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多年来一直如是。
李洵一直以为他们天性凉薄,现在才明白过来,人的情感是有限的,他们的温情都给了对方,所以对其他人只剩下冷漠。
傅娇跟在他身后,听他絮絮闲谈,并没有接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今日是除夕,百姓有守岁的风俗,家家都还亮着光,万家灯火的京城在夜色下气势磅礴。
李洵还小的时候,每年上元节登楼远眺时看到满城灯火时都会油然而生一种与有荣焉的豪迈感。
他想到将来这样的繁华盛景要交到他的手里,心怀激荡地想跟娇娇分享。
但大臣之女没有资格在这样的场合登楼。
他便想,等以后她成了太子妃、皇后,他也会牵着她的手登上城楼,让她陪他共赏属于他们的万里江山。
到那时,他会慢慢跟她讲他的豪情壮志,他要如何剑指北方,让辽国不敢在边境蠢蠢欲动,他要如何挥师南下,开城扩土……
他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每件事情里都有她的身影。他带她骑马、射箭、学兵法、知天文、晓地理,他要她做他的妻子,也做他堪与他并辔比肩的同袍。
可是她残忍地打破了他的美梦。
她不会做他的太子妃,也不会做他的皇后。
他永永远远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牵着她的手,当着万众百姓的面,对她述说他的豪情壮志。
他年少的梦啊。
“今年上元夜城里有三天灯火会。”李洵眼神空洞,看着灯火葳蕤的京城。
傅娇嗯了声,心里想的却是,上元夜京城会取消宵禁,李洵要登楼与民同乐。那天城中几乎万人空巷,所有人都会到街上看花灯、游玩。
那么多人,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混在人群中出城。
出了城一切都好说。
“嗯。”她缓缓点头。
李洵看到她眼中突然闪烁着光芒。
他已经很久没在她的眼里看到这样迷人的光彩了。
“上元夜要来看安福门看灯火吗?”李洵屏住呼吸,问她。
傅娇摇摇头说不了。
“你以前不是常说想上元夜来这里看灯火吗?”李洵道:“我可以让你来。”
傅娇说:“殿下身边站着太子妃,我来做什么?”
她故作轻松,抬起眼,朝他笑了下:“殿下若是怕我闷,那就让我上元夜到街上去游玩吧。”
李洵心狠狠往下坠,像是沉入了一个冰窟,冰冷又无法呼吸。
傅娇觉察到他的失神,抱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好不好嘛。”
李洵收回思绪,揉了揉她的发:“好。”
傅娇笑着主动挽上他的手臂:“殿下最好了。”
李洵笑了笑,心里没有半分欢喜。
*
大年初一,傅娆登门给傅娇拜年。
傅娆穿着一身崭新的雪狐领锦衣,紫红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衬得人雪肌玉骨一般,但眉心萦绕着淡淡的愁。
傅娆总是一副愁容,她也不知道究竟是犯了哪路神明,她和林望潮总是那么难得圆满。她两年前在城外接济灾民的时候和赈灾的林望潮惊鸿一瞥,看对了眼,从此一眼万年,都觉得未来一辈子非对方不可。
去年林望潮本来打算到傅家提亲,但秋天里林望潮的祖母去世,他为她守孝半年。今年春日除服后出外任回来的路上遇到浪潮,伤了腿,两个月才能走动。那时候京城的圣旨又来了,让她即刻入京等待太子挑选,她一边担心林望潮,一边又怕当真被选为太子妃,过得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她也没被李洵看上。她以为她和林望潮苦尽甘来,终于可以厮守终生了。谢家忽然提出想跟林家结亲。
比起太子外祖家,傅家仍是要低了一等。
林家有些心动了,生了要和谢家结亲的心思。
可怜的林望潮,仅凭一己之力要跟整个家族抗衡,听说人都被折腾瘦了。
傅娆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发善心奇遇都能成就一桩美谈,偏生他们走得如此艰难。自从上次落选太子妃,母亲恨铁不成钢,成日里揪着她的耳朵叹。她现在已经十八,还没有议亲,逢人便被问多大年纪,亲定在哪里?
母亲被问得面上讪讪,也不敢再带她出门了,每日在家中骂得她耳中生茧。家里开始为她张罗婚事,年少时遇到过惊艳的人,那些人又怎么入她的眼?况且林望潮还在为她苦苦与家族抗衡,她怎能弃他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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