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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嘴角嵌着得体的笑:“都是臣妾分内的事,谈何辛苦?”
皇帝也笑笑,去握皇后的手,道:“园子里梅花开了,梓潼可愿与朕同去赏花。”
皇后反握住他的手,盈盈而笑:“陛下近来不是身子不大好,太医叮嘱不可受凉,陛下都忘了?等陛下身子好了,臣妾再与陛下同去赏花。”
“如此,便罢了。”皇帝道,只话语中有些失落。
他们二人从前是神仙眷侣,冬日赏雪夏看花,形影不离。
今年李述病逝后,皇后病了一段时日,她病重的时候接近疯魔,说傅娇和李洵害死了李述,拉着皇帝要他们为他偿命。
她疯了,皇帝却没疯,自然没有顺她的意处死太子和瑞王妃。
病好之后夫妻俩便生分了不少。
许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她的打击太大,她性情大变,从前许多在乎的东西如今都看得淡淡。
譬如他。
他们是少年夫妻,相依为伴过了这么多年,她因为儿子和自己离心,皇帝既心酸又无可奈何,极力想修复关系。
却未曾见效,她还是她,但也不是她了。
皇帝默然叹息。
东宫内儿臂粗细的喜烛无声燃烧着,陈文茵穿着宽大的喜袍端坐在床上,衣袖垂下来,盖住她紧紧相握的双手。
寝殿内还有很多命妇喜婆,她极力坐得笔直端庄,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被人轻看了去。
一双小手紧紧交握着,白嫩的掌心慢慢渗出细密的汗。
这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从此她从父母疼爱的闺阁女儿变为执掌一门中馈繁衍子息撑起门楣的妇人,她的心中充满期待而又无比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李洵走了进来,喜婆们立时忙开了,唱祝词,递喜称。
李洵挑开她的盖头,当遮住了视线的红色被挑开之后,陈文茵看到了她俊朗无双的夫君。
他细致温柔,俊逸出尘,权势滔天。
从此以后他们是彼此在世上最亲密的人。
陈文茵害羞地笑。
喜婆用绑了红绸的剪刀剪下二人各一缕发,再用红绳捆在一处放入荷包,交由宫人好生保管。
李洵看着那一束发,问:“这是何意?”
喜婆笑道:“殿下和太子妃结发为夫妻,从此不论生死,恩爱不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移。
李洵垂眸看着红色的荷包,半晌未语,直到宫女捧着荷包退下,另有宫人倒满合卺酒,跪于二人面前,双手将托盘举过头顶:“请殿下、娘娘共饮合卺酒。”
烛光摇曳,暖暖的光从她头顶洒下来,她含羞带俏看她。
眉眼含情,樱唇欲语还羞。
似芍药芬芳,如牡丹富丽。
他看得噤声,呼吸似乎都下意识屏住。
李洵于是看到,眼前的人成了他少年时每天晚上都会入梦的人。
这个场景他梦到过很多次。
那个人穿着大红的吉服,在烛光中袅袅婷婷地走向他,妍丽柔媚地对他粲然而笑。
李洵望着陈文茵一动不动,周遭的喜婆见了,只当他和别的毛头小子一般,看到新娘子就走不动道了,纷纷掩唇偷笑。
陈文茵听得窃笑声,脸上绯红更甚,柔声提醒他:“殿下。”
李洵回神,眸中红色簇拥的那张脸在艳靡烛火下猝然消散。
他看着身侧的太子妃,眸中的温度与华彩随即消失,他又成了那个冷冰冰的储君。
李洵端起一只白玉杯,陈文茵则端过另一只,交臂饮下。
结发、合卺、唱吉礼成后,礼官带着内侍喜婆一并退下。
李洵挥挥手,让留在内殿的宫人也退去了。
烛火高燃,寝殿之内,只余新婚夫妇二人。
陈文茵不胜酒力,一杯合卺酒便让她有了几分醉意。
她和殿下各坐一端,等着他走过来。
嬷嬷跟她说过今夜会发生什么,她害羞着、忐忑着、等待着。
可他一直不来,她便不敢乱动,顶着沉甸甸的凤冠端坐在床沿。
偷偷瞥了眼,却发现他似乎在想什么,神思又飘远了。
嬷嬷还教了若是殿下不来她该怎么办。
她袅娜起身,迈着莲步走到李洵身旁。
她轻轻咬了下唇,不敢抬眼看他,低头小声道:“殿下,可要妾身为你更衣。”
她触碰他的衣领。
李洵抬手摁住她的手。
殿下的手真凉啊,和她滚烫的掌心截然不同。
李洵松手起身,低眸看向身前的女子,终于还是抿出了一个笑:“你还太小了,对你身体不好。”
陈文茵神色微僵,接着窘迫起来,脖颈一下就红了,将头深深垂着。
李洵道:“等你大些吧。”
陈文茵的脸更红了,她听说过之前有人娶了新娘子,因年纪太小便不先圆房,等养些年再圆房。
但那些是豆蔻年华就抬进门了,委实小了些,她已经十七岁,其实也不算太小。
她脸上一片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殿下对她拳拳爱护,她应该感激才是。
叮嘱她早些歇息之后,李洵大步走出陈文茵的寝殿。
刘瑾候在门前值夜,看管着宫人,让她们烧水的烧水,准备宵夜的宵夜,各司其职。
他看着东宫外四四方方的天,心想,今夜又快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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