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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夜宴上第一眼看到他时,心便动了。
那天晚上他来得很晚,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他才来。
明黄这样的挑人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是如此端正庄严、风姿绰约。
她还是头一次见人能把这两个全然没有关系的词联系在一起。
他迟到自罚三杯,对月举杯,爽快地喝下。
看到他俊朗的身姿,她当时就觉得心好像不会跳了,时间在那一刻都快停止。
她挪不开视线,礼数全都忘在了脑后,只会直直地盯着他,直到身边的人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回过神来。
太子就在这时缓缓抬起头。
然后她就直视了他的脸,那真是一张美得令人直呼造物不公的脸。
眉如远山,眸似深潭,鼻梁俊挺,轮廓干净清晰。
他扯唇朝她笑了下,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完了。
她才十六岁,懵懵懂懂长大,懵懵懂懂被带到京城,懵懵懂懂被送进宫,懵懵懂懂感受到内心的情,动。
恰好她喜欢的那个人要娶她为妻,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她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缓了两天才缓过神。
这两天,她每每想到李洵,都忍不住快要笑出声来。
后面礼部说要找人教她宫中礼仪,她也很配合,只不过偶尔会生出些许忐忑。
陈氏虽然是大家族,但终究比不上皇族规矩森严,她害怕自己学得不好,丢了李洵的脸,跌了皇室的颜面。
她更怕皇室不好相处。面对未知的日子,她充满了憧憬和担心。
这些天李洵有时会去看他,他温柔又体贴,安抚她不要害怕,说给她找了长嫂做教习。
她的忐忑被安抚了些许,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和这位瑞王妃好好学习规矩。
“还是丫鬟们到外头去打听了一番。”
陈文茵问:“都打听到了什么?”
乳母犹豫了一下。
陈文茵不在京城,对皇室的事知之甚少,她迫切地想知道和李洵相关的事情:“有什么你说就是了,藏着瞒着倒让我心里不好受。”
乳母道:“我听说瑞王妃是太子太傅的孙女,从小在皇宫长大的,和太子殿下关系甚好,皇上皇后也很喜欢她。他们还说皇上和皇后最疼爱的孩子并非太子殿下,而是瑞王。只可惜瑞王身体不好,和王妃成亲那天就病逝了。”
乳母又道:“礼部怎么会挑她做教习呢?
按理说给准太子妃找教习嬷嬷,一般会找宫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就图吉利而言,也不会找一个新婚之夜丧夫的王妃做教习呀。
“嬷嬷不是说皇上皇后都很喜欢她吗?”陈文茵微微垂下眼,怅然若失地叹道:“或许正因如此,所以让我跟着她学习。”
乳母皱着眉心百思不得其解:“王妃倒像是一味敷衍差使,没打算认真教姑娘什么东西。”
年少的姑娘不肯承认自己不受人欢迎,还在为她分辩:“不是说瑞王刚离世吗?她又怎么高兴得起来。我体谅她的难过,人心换人心,日子久了就好了。”
但她的心没有换出去。
她每日带着十二分热忱去见这位以后的妯娌,甚至挽起挽起袖子亲自下厨房做柏坪的茶点给她吃,但捧到她面前,也只换来她皱眉说了句太甜了,她不喜欢吃甜食。
她绞尽脑汁跟她说话,她的回应也是淡淡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想关心她的生活起居,每天太医院的太医都会来请脉,交代得事无巨细;院子里的丫鬟侍女把她伺候得极精细,她想关心都无从下手。
陈文茵感觉得到她很抗拒和自己说话、甚至是共处一室。她每天被迫坐在她旁边,盯着宫里的嬷嬷教导她,每到结束的时候都长长松一口气,有一种任务终于完成了的轻松感。
她想亲近她,还没靠近就被她冰冷的态度拒之门外。
乳母劝她没必要如此弯折身段,她们之间的关系说得好听是妯娌,但太子为储君,她嫁过去做太子妃,理应比瑞王妃更尊贵,她不用如此小心翼翼讨好她。
陈文茵却抹抹泪说:“殿下将我送到王妃身边,是想让我学学她讨皇上和皇后的欢心。我感觉自己好没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和王妃两妯娌都处不好,以后她能做好太子妃吗?
少女的心思敏感又脆弱,受到这样的挫败伤心得眼泪连连。
“姑娘若是觉得实在难受,就告诉太子殿下,让他另外为你找一位教习。”乳母说。
陈文茵不肯就此认输。
“哪能就这样言败呢。”她说,“那怎么对得起殿下的良苦用心。”
次日依旧噙着唇畔甜甜的笑去见傅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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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还在瑞王府待着。”李洵听说陈文茵在瑞王府待了十多天,心中也有一些意外。
端午夜宴他连人都没有认到,刘瑾附在他耳畔指了指陈文茵,说她便是柏坪陈家的姑娘。他本就烦躁不已,粗略扫了一眼,就点头将人定下了。
他只需要有个人在太子妃这个位置上,至于是谁根本不重要。
“常嬷嬷说陈家姑娘特别能吃苦,不管多难的课业都咬牙坚持。”刘瑾将嬷嬷的话一五一十禀报给李洵。
李洵并不在意陈文茵过得如何,无所谓道:“那天孤看她就是个安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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