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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句话就把雀安安砸得晕头转向,她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不到一会儿呜咽声倾泻出来,闷闷的,任谁听见了都不会好受。
“我解释,但没人听。”
所琼诗从前告诉他,雀安安这个小丫头一掉眼泪,她就忍不住地心疼她,什么质问恼怒都烟消云散了。可后来她渐渐发现这小丫头诡计多端,流的眼泪也不算少,她便慢慢修炼出一种本领来,知道雀安安的哭哪次是装的,哪次是真的委屈。
安隐死的那次,雀安安也哭了,不知道所琼诗有没有辨认出来,还是气急攻心,只顾着动手了,可他现在没有这样的本领,他还是不相信雀安安,但如果杀所琼诗的另有其人,他也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雀安安。”律雁声音沙哑,“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就拿你的一面之词,来跟我做交易吗?”
雀安安将头抬起来,眼眸中闪动着她惯有的毒辣算计,“我有线索。”
“什么?”
“查长夜。长夜是什么来历,除了师父,我们无人知晓,师父死后,长夜也消失了。我查到长夜是师父母家为师父准备的童养夫,长夜也不叫长夜,姓闻,名已经无从得知。”
谁都知道,“闻”乃当朝国姓。
“‘长夜安隐,多所饶益’出自《法华经》。长夜与师父成亲后,也算琴瑟和鸣,但一年后,长夜联合外人搞垮了安家,面对心爱之人的背叛,师父心灰意冷,于山上隐居,潜心研究制香。”雀安安顿了顿,又道:“这是我当年查到的线索,虽然艰难,但今日也并非不可求证。你与安南王相交匪浅,她要查这件事,会比我容易。”
与闻家牵连上,使此事变得更加棘手,雀安安查了好几年,也不过得到一点儿微末线索,但如果继续查下去,将长夜这个人查明白,相信离真相也不会太远。
律雁转身欲走,雀安安却叫住了他——
“倘若查清真相,知道背后黑手,也告诉我吧,我必将手刃他们,为师父和师姐报仇。”
不知真假,不知情谊,听在律雁的耳朵里就只是一句话而已,律雁没点头也没摇头,更加不想问清缘由。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第二十九章
从地牢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慢慢渗进人的心里, 律雁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就连有人递伞给他,他也没搭理。
那日没有下雨, 天朗气清,所以到了晚上星辰万里, 他还以为这是个大好的日子,他不懂,但多半也听说过良辰吉日的名头。
所琼诗的新香大成,她制的香一贯是天下人喜欢的,无论是“由爱”还是“远远”都让人念念不忘。他将桌子搬到外面, 准备去厨房将静心准备的菜肴端出来的时候,他听见所琼诗制香的房间里传来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律雁没有细想, 兴许是所琼诗一时得意忘形,她以前也常常这样, 制成新香之后打翻东西是惯有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手舞足蹈,律雁觉得好笑,一面往那边走一面有些打趣地问:“怎么了, 又打翻东西了?”
满是揶揄, 又是明知故问,又要惹得所琼诗恼怒了,律雁想了一下所琼诗张牙舞爪扑过来的样子, 嘴角弯了几分, 门没有关紧, 律雁轻轻一推就开了,外面是一日三餐的最后一餐,里面是心爱之人的最后一面。
所琼诗站在他前面,并非遥不可及,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对于律雁,她如此心爱的人,她肯定是想要留些话给他的,可她一张嘴,字出不来,只有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来,她越着急,脸色就白得越快,也死得越快。
并非遥不可及,但已经再也触不到了,罪魁祸首雀安安也站在他前面,她的眼中有惊诧,只不过是故作镇定,可律雁没有杀她的气力,他的气力早在接住所琼诗的那一刻就全都消散了。
死去的所琼诗,不会笑,也不会开口说话,以往温热的身躯也在渐渐失去温度,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律雁,所琼诗死了。
在巨大的震惊下,律雁看见了走马灯,那盏传说人死之前才会看见的灯,他看见各种各样的所琼诗从自己眼前掠过,笑的哭的高兴的难过的……死的不是所琼诗,分明是他们两个人。
菜凉了,人也走了。
律雁抱着所琼诗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但时间不停,所琼诗自面容开始损毁,他终于有了动静——将所琼诗火化之后,他带着她的骨灰回到了照夜清,而他和所琼诗的那所房子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春去冬来,四季轮回之中,灰烬上也会开出新的花,可律雁的心里已经寸草不生,江湖上失去少年天才所琼诗,他失去所爱之人所琼诗。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远乡何远,黄泉碧落。
雨太小了,还不如他脸上的泪大,他一路冒雨走出去,没停,也没有方向,不往池青道的院子走,也不往大门走,直到小雨足够让他湿透,他才在一处假山上坐了下来。
天地之间,没有人来打扰他,屋檐上的暗卫,都在等这场雨停。
雨停了之后,不秋草拿了锦盒过来找池青道,彼时君闲正在书房里为池青道研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将人骗过来的。
一边让人为自己研墨,一边还连声嚷着够了够了,写不了这么多的信,也亏得君闲好脾气,只是停了手,问一句:“那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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