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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鹂被冻到麻木,早已无心去看祭礼,正侧耳听赵郢与她说话,却听到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踮脚想去看发生了何事。赵郢索性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上。
薛鹂扶稳后,此时再去眺望,正好见到陈觉高举手臂,掌中握有一块碧色玉石。
玉石上沾染的鱼血还在往下滴落,他跪在祭台之上,双手托起那块碧玉,高声呼喊:“齐室已死,豫王当兴。吴女得子,天下太平!”
呼喊声响彻无比,口中所言更是振聋发瞶。
红鲤腹中藏有玉石,赫然便是神灵给予的指引。
赵统驻守豫州,素来有豫王之称,此话已是料定他将取代齐国正统皇帝,立下不世之功。
军中哗然一片,除却振奋人心的前一句,后一句更让人心中疑惑,纷纷猜测吴女是何意。
托着薛鹂的赵郢却身子一僵,忙将薛鹂放下,惊愕道:“真是奇了,这陈觉竟有几分能耐,能请来祥瑞……他后半句是何意义,什么吴女?“
赵郢显然将薛鹂祖籍都忘了,她没好气地扭过头,不耐道:“没听清。”
而赵统已然上前,恭敬道:“请先生明示。”
陈觉立于风雪中,僵立的身躯像一根枯朽的干柴。他将手中的碧玉献上,嗓音嘶哑道:“吴地有一女,既为祸水,亦是福瑞,吴女腹中之子,乃是中央大星,天之大将也,可承大业,兴天下。”
赵统面色严肃,薄唇紧抿成出一个冷冽的弧度,他接过玉石端详,上方果真篆刻着四列小字。
“先生是指,我军大功定成?”
“此乃神祝,大王乃是天命所归。”
赵统恭敬行下一礼后,才转身面向将士,而后不等他开口,军中将士齐声高呼:“齐室已死,豫王当兴。吴女得子,天下太平!”
新年第一日,祭神请来了祥瑞,将士们身心振奋,齐齐高呼声振林木。
而后众人又纷纷议论起吴女是谁,直到赵统大步走向薛鹂,而赵郢一把拉过薛鹂挡在身后,警惕道:“阿爹这是做什么?”
陈觉此时也注意到了躲在赵郢身后的女子,他一步步走下祭台,朝着他们走近。
薛鹂面露惶恐,问道:“义父这是何意?”
赵统面色冷凝着,扫了她一眼,而后回头问陈觉:“先生,我营中正好有一位吴女,她曾令名士魏兰璋与梁乐安反目,这寓言所指之人……”
薛鹂恼怒道:“休要听那妖人蛊惑,什么祸水,分明是他妖言惑众……”
“住口”,赵统冷声呵斥。“此乃天降祥瑞,不得胡言。”
陈觉睨了她一眼,绕着她走了一圈,而后才开口道:“祸水还是福瑞,全凭大王的意思。”
赵郢沉默已久,终于忍不住出声质问道:“我与鹂娘早已心意相通,倘若她腹中之子能继大业兴天下,我身为世子又算什么?”
此话一出,听者又是一阵唏嘘。
陈觉笑道:“寓言中并未点明是何人之子,世子又何必动怒。”
赵郢面色一怔,而后恍然大悟,犹如从深渊又回到了云端,惊喜道:“先生所言极是,我的子嗣自然也算继承大业……”
赵统沉思片刻,点头道:“多谢先生指点。”
赵郢心中狂喜,扭头去看薛鹂,却被她甩开,斥声道:“一介妖人故弄玄虚,休想以鬼神之说定下我的终身大事!”
赵统皱起眉,拽住薛鹂的胳膊,说道:“风雪太大,送薛娘子先回去歇息。”
而后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带走了薛鹂,一路将她送回了营帐。
等回到营帐后,薛鹂身上的冰雪渐渐消融,冻僵的身躯也开始回暖。
从昨夜便忐忑不安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想到方才赵统面对赵郢发问时难看的神色,薛鹂几乎想放声大笑。
来到竟陵当日她便开始谋划,陈觉在赵统这样的宗亲眼中是名声大振的巫祝,从前却也只是个仕途不顺的儒士,当年曾途经吴郡拜在沈氏门下,因不被重用而北上令择明主。
陈觉在吴郡时便通晓医术,时常以符箓治病,姚灵慧为了治好薛鹂面上红疮特去请过他,薛鹂被灌了好几碗符水,根本是毫无作用,反害得她上吐下泻。
如今陈觉摇身一变成了能通鬼神的大巫祝,而军中逢大节必要行祭祀,听闻他人在豫州,薛鹂便早早串通了陈觉。应允日后她当上皇后,便许他为太常,位列九卿之首。
她是拿性命在赌,陈觉这种故弄玄虚的巫祝又何尝不是。
他能有今日,定有不小的胆识与远见。
薛鹂嗤笑一声,想到赵郢在众人面前对赵统剑拔弩张的模样,她心中更觉得解气。赵统正是需要鼓舞士气的时候,天降祥瑞乃是大吉。如今众人都知晓了赵郢爱慕她,倘若他执意要侵占儿子的心上人,不仅说出去有损他的美名。赵郢不仅会心有怨气,还要猜忌日后因这寓言而被抢走属于他的地位,父子反目是在所难免的事。赵统正值壮年,早已不是能为了情爱能不顾大局的性子。
高兴过后,薛鹂还有旁的事要操心。据说江东最近出了一位富商,还为赵统奉上了不少的粮草兵马,那人也姓薛,是吴郡中人。只怕是她那混账的爹,她还得托人去打听一番。
天降祥瑞的消息传开后,作为祥瑞之一的薛鹂在军中也渐渐有了声望,更有甚者称她为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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