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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祯扬耳聪目明,和苏问弦挨得又近,把玩手中八菱口龙泉瓷酒杯,笑道:“你把这个妹妹,可宠的不成样子了……这次棋盘街走水,你带着她碍手碍脚还能灭了两座官仓的火,也是能耐,若没这妹妹,不定前宇仓也能救得下来?不过你和景明两人这连着两次立功,此次春闱,绝对高中!”
苏问弦听出宁祯扬对苏妙真似有偏见,皱眉辩解:“真真并不似一般女子,这次官仓一事,若没有她……”话到嘴边,终究不愿宁祯扬知晓更多关于苏妙真的事迹,咽回去打个转,笑说:“若没有赵越北陈宣他们二人,我也成不了事。”
赵越北父亲乃是宣大总督赵理,原籍湖广都司 ,历任多地都指挥使、总兵,有赫赫战功。九年前迁升总督,已是武臣里的头几人,也就排在兵部尚书傅啸疆,蓟辽总督等数人后头。
此次赵越北在救火中调度府卫,很是救了些居民百姓出来。而陈宣,领了府卫也有功劳。赵越北的两个姑姑先后嫁给平江伯府上一代的兄弟,是个佳话。
而今日进宫,乾元帝因救火得宜,把苏问弦、顾长清、赵越北和陈宣四人当着诸多大臣勋戚面前,夸赞一番。
宁祯扬眉头舒展,笑道:“陈宣运气不错,因救火蒙召面圣。这次御前对答得宜,他叔叔算大势已去。”苏问弦微微一笑,点头称是。两人这么低声说了几句。
傅云天贴身小厮进门,悄悄附耳一言,傅云天脸色突变,遣退所有服侍下人。
半晌,他小厮也出门去后,傅云天方道:“景明说这祸从口出,倒让我想起今天进言的礼部尚书,他进谏说‘滥火乃法律政事不修之证’,皇上午后便下了罪己诏,他犹不满足,领了一般子言官给事中并科道御史,上奏‘文武群臣及天下镇巡等官各省愆修职,其不职者,请治之罪。”
“甚至弹劾到我父头上,称他巡风提督不严……眼下吏部给事中齐言弹劾多人,里头有他,说他身为重臣,不协人望,折子已然送进去了。”
齐言是三年前状元郎,家贫无依,做了天子门生后推拒了豪门大族递来的橄榄枝,很是得罪了一批人,但后来他为官极为谨慎清廉,以至于把柄全无。
他坚持和幼年定亲的女子完婚,对方父亲曾在他中举前百般侮辱齐家母子,这事在士林里无人不晓。当然,不少人也笑话他不识时务。
“齐言颇得圣心。当年他母亲抚孤恤长让圣上极为赞叹,后来齐言坚守婚约不附高门,更让圣上称赞——他是个孤臣。”
顾长清沉吟,搁下酒杯。其余三人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齐言既然颇得圣眷,这谏言多半能摸准了皇上的心意。
苏问弦道:“我这两次进宫面圣,都只觉得皇上面色大好,精力旺盛,绝不是坊间传闻一般……”
话只半句,另三人全都明白过来:年前京里传的风风雨雨,都说乾元帝身子不适。大家半信半疑,有心思活泛的,开始或拜望三皇子,或谒见五皇子,显然是要博一个从龙之功。
乾元帝也似不知情一般,除了例朝,并不怎么召见群臣,若非京中元宵大火,许多人不能得见天颜。礼部尚书乃三殿下一脉,跟皇后娘娘更是伯侄关系,论起来此人也就迂腐倚老一些,并无大奸。
顾长清有心澄清几句,道:“尚书大人也自劾求罢,想来并不仅仅是排除异己,或许皇上也会想要澄清吏治,借机罢免一些蠹官庸官,才有齐言一疏。”
苏问弦心里赞同,笑道:“且等着看吧,总归没多远了……”
傅云天冷哼一声,“仗着和皇后娘娘有亲,一向自视甚高,看不惯我镇远侯府,此次还让兵科给事中曹升谏言弹劾我父,真是好大胆子……”
顾长清和他面对面坐,见傅云天气势骇人,桌案一拍,咬牙切齿。便道:“想来是知道你们侯府或将和五殿下结亲,才没头没脑地欲借机降罪。”
傅云天心里也懂,犹自愤恨,苏问弦便道:“何必总说这些烦心事。”双手一拍,唤进家乐歌姬,席面换下。
数盏茶的功夫,乐伎起了第二首曲调,苏全进来上前,回复道:“五姑娘那里已经送去了,姑娘尝了一口,只说味道绝佳,多谢少爷念着。”
苏问弦微微一笑,一掸锦袍,云履踏出,起身向诸人告退。
第43章
进到侧厅,先问苏全道:“今日的药,真真可喝了。”
太医给苏妙真开了养身子的药,苏妙真嫌苦,又觉自个没甚大病,不需调理,偷偷倒进院中的松柏盆景里。
苏问弦去探她时发现里头猫腻,被她歪缠求情许久,他便软下心,只对苏妙真说——若不欲王氏知道,每日至少得喝上一副。
苏全老实答道:“小的问过蓝湘,说晌午时就盯着五姑娘喝了,不过五姑娘给了小的一幅画,央少爷尽快你给出个主意……”
苏问弦剑眉一挑道:“拿来我看看。”
“这会儿么,外头不是还有几位客……”苏全迟疑。苏问弦不以为意:“不妨事,真真她不是急着要么。”
于是,苏全展开一卷画,上头全无山水楼阁或仕女牧童,却是潦草的一副残棋——黑子成大龙之势,白子困做一团,败相已显。
“五姑娘执白,说少爷你得给她想个法,赢了二小姐。这局赌注高昂,今晚约了二姑娘再下,若输,她可就囊中羞涩,身无分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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