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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坠入西山,云霞似锦。
陈起捅下第九刀。
走出第九步。
最后一步的距离,也是他和卫弯弯之间仅剩的距离。
身体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迈步了,可这是最后一步啊。
他眼前五彩斑斓,五彩斑斓中,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就在他身前一步的距离,被人胁迫着,哭泣着,仰着头看着他。
没有一丝丝的惧怕,只有悲伤和心痛。
陈起又笑了一下。
当然,这只是他意识中的笑。
现实中,这抹本应存在的笑,甚至连嘴角都未牵动一下。
他没有力气做这种事。
全部全部的力气,都留在了腿脚上。
当荷风苑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陈起那抹意识之中的笑意便倏然扩大,与此同时,他用尽了这全部全部的力气,踏出了最后一步。
然后,再也支撑不住,高大如山峦的身体,顷刻倒向身前的卫弯弯。
那个将刀架在卫弯弯脖子上的死士被吓一跳,随即下意识地将刀抽出。
而就在此时——
“卫枢真身已被擒,里面的假货,速速束手就擒!”
拿刀的死士悚然一惊,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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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卫枢会是这种鱼死网破,自己死也要拉个仇人垫背的人吗?”
在宣明无奈接受了陈起的决定,在陈起去荷风苑前,陈起这样问宣明。
宣明不明就里,“你怀疑什么?”
“他是个极其自私且薄情的人。”陈起说道,并没有仔细向宣明解释。
因为这个判断,是基于他靠近卫弯弯后,在与卫弯弯的接触,从她口中,从她感受中,以及对陈年旧事的调查中,所得出的结论。
对生育自己子嗣的女人毫不留情,对自己亲生的女儿毫无慈爱,甚至那状似恩爱的发妻程蕙娘,也在逃跑之时,被他毫不留情地抛下。
这样一个人,最不可能做出的,便是凭感情冲动行事。
他也不可能相信,会有位高权重的男人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不为任何利益,只为感情而受要挟至死。
但他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挟持住卫弯弯,一副拿捏住陈起把柄,便为了泄愤报仇,而连自己命也不要的架势。
然而——
“他这番举动,不对劲。”
陈起对宣明说。
“我有七八成把握,荷风苑里,不是真的卫枢,而是替身。”
“替身便是钓我去的诱饵,用弯弯挟持我是假,他真正的意图,是用‘自己’引我前去,也不是为了泄愤杀我,而是要制造一个他死在我面前的假象,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多半会让那替身用些毁坏尸首的死法,比如说:放火?此时的荷风苑,说不定已经泼满了油。只待我一到,便放火自焚,运气好的话,还真能拉着我一起死。”
说起最后,陈起都笑了下。
因为他想起了过去。
他的脸,他和卫弯弯十年前的纠葛,不正是源于那一场精心策划的泼油纵火吗?
“这就是他的金蝉脱壳,瞒天过海之计,真正的卫枢,此时应该正躲在某个地方,等荷风苑里那个‘卫枢’自焚,世人皆以为卫枢已死,对卫家、对他的搜查停止,他再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自然就易如反掌。”
宣明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等全部听完了,突然大喜。
“既然如此,那你还去荷风苑做——”什么
“我还是要去。”
陈起打断了他的话。
“卫枢是假的,但,弯弯是真的。”
卫枢不相信用弯弯可以要挟到他,真正的诱饵是那个替身,挟持弯弯,恐怕只是为了把戏演得更真,但是卫枢没有料到,陈起看破了他的计谋,却也——
真的会因为卫弯弯,而受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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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起一走,宣明便立刻点兵点将,只给府里留下必要的人手,其余人手,乃至京城所有禁军大营、城外此次逼退宫变的上万边军,全都被调动起来。
京城禁军驻军号称有二十万,实数是略有不足的,但也的确有十几万人,去掉之前跟着张林一起谋反的,也剩下将近十万人,这十万人训练不算精良,但胜在人足够多,加上宣明亲自带领的那些府里的精兵,以及那上万边军,顷刻间,便仿佛布下了一张弥天大网,将京城里外全部罩住。
知道荷风苑里的情况多拖一刻都有可能不同,宣明急得快要疯了,好在,终于,日薄西山之时,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卫枢。
其实宣明最先找到的并不是卫枢。
而是卫老太爷、卫老太太,以及卫枢的几个兄弟,以及他那唯一一个儿子卫镝。
这伙人就躲在荷风苑地道出口的城外农庄里,地道暴露后,这个地方几乎无所遁形,宣明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赶到时,这些人大惊失色,完全没有预料到官兵的到来,似乎他们完全不知道,地道已经暴露,而农庄留下的人手也少地可怜,基本都是原本的奴仆农户,没有一个训练有素的私兵死士。
宣明便立刻确定,陈起所说怕是十成十是真的了。
卫枢不仅用替身给自己安排了一场“死亡”,还将自己的亲爹亲娘兄弟儿子也全都抛下,好让皇帝被卫家的怒火与搜查都彻底终止,好让他这场金蝉脱壳更加行之有效,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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