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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态度未免过于客气了些,塔吉古丽神色闪动,内心不安,却又强压了下来,她看向柳三娘。
“你说你是为了儿子,你说你儿子可能被关在家里出不来。且不说若你早听我的,让儿子离了陈家,哪至于此。就说现在,即便当真如你所说,陈大山关了你儿子威胁你,除了听陈大山的,你就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吗?”
柳三娘一愣。
塔吉古丽叹道:“人是陈大山杀的,你既然帮他做了这么多事,这点应该很清楚。就算不清楚,他哪里来的迷药跟凶器,你总能猜到几分。他杀了人,是死罪。你只需要出首了他,他被官府抓走,你儿子不但危机解除,还能接掌陈家,把你迎回去。”
柳三娘顿在当场,似是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操作。她支支吾吾道:“可……可是他毕竟是我丈夫。夫字天出头,我怎能去指证他?这不是亲手送他去死吗?”
小蛮无语:“什么丈夫,他都不要你娶别人了,哪里还是你丈夫。”
柳三娘身子一晃:“不,不是的。我……我嫁进了陈家,便生是陈家的人,死也是陈家的鬼。他……他总归是我丈夫的。”
夫字天出头?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塔吉古丽心头一哽。
小蛮怒目:“所以呢,你当他是丈夫,不能指证他,就来栽赃姑娘吗?”
“我……我没……没想害姑娘。”
“可你已经害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柳三娘拼命摇头,“姑娘,三娘知道你生得好,就算脸上有斑点,容貌也不俗。更何况,你懂医术,会制药酒。你还读书识字,文采不凡。有好几个公子倾慕你。
“陈大山说,如果杀人的是他,必是死罪。但你不同。只要你点头,愿意进某个公子的府邸,他们随便拧出一个,都有办法把你弄出来。你不会有事。”
塔吉古丽突然觉得十分好笑:“我不会有事?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会救我?你觉得若是我背上杀人的罪名,他们还会倾慕我吗?一个杀人凶手,我真的能够跟他们进府吗?就算他们愿意,他们家人也愿意?
“好!就当他们都愿意,我确实能够出来。但你可曾想过这个杀人的罪名会跟随我一辈子,让我一生都抬不起头来?你又可曾想过,你口中的他们,是否良人?我进府之后,会过上什么日子?”
柳三娘忙道:“不会的,姑娘,你这么有本事,他们喜欢你,迁就你,肯定会对你好。”
塔吉古丽一嗤:“对我好?陈大山求娶你的时候,你们刚成亲的时候,他对你好吗?现在呢?”
柳三娘哑然,她喃喃道:“可是……可是女人总要嫁人的啊。姑娘眼见都十九了,岁数渐大,如今还有富贵人家的公子愿意接纳。过几年,只怕……”
“总要嫁人?”
塔吉古丽眼眶湿润,神色悲悯,不知是在悲悯自己,悲悯柳三娘,还是在悲悯这个世道。
不!她偏不!如果所谓的嫁人,就是将自己一生寄托在他人身上,她这辈子都不嫁。如果夫字真是天出头,她反了这天又如何!
柳三娘哭道:“世上女子哪个不是如此?”
塔吉古丽神色收回:“就算世上女子皆是如此又怎样?我为何要跟世上女子都一样?”
她不想随波逐流,也不甘随波逐流。
她的母亲就没有以夫为天,她为什么要!
柳三娘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塔吉古丽的话,皱着眉说:“姑娘,你……你这会儿说得硬气,等双十年华过了,总要后悔的。姑娘,我知道,你在医馆教大家许多东西,你是好心,可你那些话,实在不妥。幸好你只在医馆说,若传去外头,只怕……”
“柳三娘!”塔吉古丽打断她,“你似乎忘了一点。”
柳三娘抬头:“什么?”
“当日陈大山要卖你,我将你买下,是签过死契的。”
柳三娘瞳孔地震:“姑……姑娘,你……你不是说……”
“是!我说过,我从未把你当卖身给我的奴婢。我保留卖身契,是因为陈家与你娘家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有卖身契在,你是我的人,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你出头,护着你。主仆在前,他们就不能用亲人的名义挟持你。”
塔吉古丽看向柳三娘,“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我有你的卖身契也是真。你当日栽赃我的时候,可有想过,奴仆指证主子是什么下场?这件事不管你成没成功,就凭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你就得不了好。
“这些日子以来,我待你如亲朋,从未视作奴仆,以至于你自己都忘了这点。可你觉得陈大山也忘了吗?对于你栽赃我的下场,你认为他清楚吗?你真信帮他做了这没良心的事,他会重新接你入陈家?”
就算塔吉古丽出事后,她侥幸脱身。可奴仆之身,如何入陈家?又如何做陈家大夫人?况且她真能脱身吗?奴告主,乃大罪。
柳三娘恍然明白这点,脸色大变,声音变得急促而颤抖:“姑娘,姑娘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帮我跟顺天府的大人们说一声,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放过我这一回,我以后都听你的,全听你的。你救救我!姑娘……”
“晚了!”
晚了……
说完这两个字,塔吉古丽不再开口,她走向衙役,递给他们一枚碎银子:“多谢几位大人,我说完了,你们把她带走吧。还有一事,烦请帮我同府尹大人说一声,柳三娘是我买下的,卖身契在我手上,衙门亦有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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