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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个小说家,是她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想法呢,她也记不清了。
只是觉得,写小说其实是在写人生,勾勒出笔下人物那千姿百态的人生。也许在这个过程中,她也能够探索到属于她的人生。
她知道的,她并不是荒木源理奈,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失忆并不是失智,身体所已经掌握的一切能力并不会因为失忆就丧失。
比如说,即使是那些发表在国际顶级期刊上的医学论文,她阅读起来也完全没有压力,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学年龄的女生所能达到的。
更何况,荒木源理奈是一个出身偏远乡下小渔村、被海啸毁了家园又被政府救援工作漏掉了的失踪人口,想要顶替这个身份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个证明她是荒木源理奈的刻着名字和生日的手环,大概率也不是她的吧。
但是,当初,她还是就这么顶下这个身份了。很自私的做法,她就这么占据了荒木源理奈这个人的社会身份。
但她只能这么做,她需要一个安身之所,需要以一个合理的身份留在沢田家这个愿意收容她的地方。
她知道沢田家光先生最初想必也是怀疑过她是否真的是荒木源理奈的。
但是因为实在没调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应该是什么。而没有记忆的她倒也可以被视作没有过往经历的全新重生的人,再加上妻子和儿子的恳求,也就留下她了。
而刚刚收留她的那段时间,沢田先生大概也用什么特殊手段在暗中审查着她,判断她是否真的无害。
而直到去年新年假,沢田先生难得回家度假时,她才终于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他已经完全信任她了,至少是相信她绝对不会伤害他的妻儿,对她进行的暗中审查也就结束了。
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的个人档案,沢田先生想必已经帮她包装得非常完美了,就算曾经的她真的是个什么特殊人物。如今,荒木源理奈的个人履历也已经和那个人完全没关系了。
是的,沢田先生不是个普通人,至少不是个当真在南极兢兢业业挖石油的普通大叔,这点她心里一直都是很清楚的。
但是,既然沢田先生不愿意让妻儿知道他的另一面,那么她又何必去拆穿呢,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这样,沢田先生也能对她这个普通孤女更放心一些。
风从半开着的窗子吹入,窗帘也随之时不时地摆动着。
源理奈静静地坐在卧室的床上,只开着床头的一盏小台灯。
膝盖上摊开着那本古旧的杂志,真的是很古旧很古旧的一本杂志了。
毕竟是本二十三年前发售的期刊,是她在一家专卖旧书的小店淘到的。
摊开的这页,上面登载的这篇短篇小说,买来后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是一篇浪漫主义的爱情小说,小说的男主角对爱充满了极致的热情与憧憬。
尽管最后走向幻灭,却也要牢牢把握住心头那极致浪漫的刹那。
男主角本质上是个反抗秩序正论、尊重自己的心意、渴望着最本质的爱与欲的人。那么,创作出这样一个男主角的作者,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视线停留在小说里她最喜欢的那句话上——
【人生苦短,感到快乐的弹指之间,若不开怀大笑,日后岂不后悔。】【1】
那么,作者也有如笔下所书写的这般,会为刹那的欢愉而敞开心怀地笑出来吗。
至少写着这篇文时的作者,让她感到是个极度矛盾的人,内心的一面在呼喊着要追寻那份极致的浪漫,另一面却又迷茫失落,如同满身泥泞、迷茫奔走着的野犬一般,追寻着自己存活于这世间的方式。
那么,如今,二十三年过去了,有追寻到吗?
手指轻轻抚过作者的名字……
源理奈淡淡地笑了笑,将书合起。
……
翌日——
横滨开往东京的电车上,承包了其中一横排座椅的一个团体吸引了车厢里不少人的注意,被不少乘客悄悄打量着。
几位港口黑手党的高层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着,努力用一种我不看周围人、周围人就也看不到我的掩耳盗铃精神进行着自我安慰。
而头低得最狠的中原中也更是恨不得直接用重力扛起电车连夜逃离关东。
太丢人了啊!以及今天绝对不要遇到认识的人,绝对!
一排人,从左到右坐着的顺序依次是:森鸥外、爱丽丝、中原中也、芥川银、芥川龙之介、野泽亮。
上车时也没有特别安排座位,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坐成了从爱丽丝开始的WiFi信号状。
当然,坐成WiFi信号不是重点,眼下的重点是……
除了森鸥外和芥川龙之介,其他人都穿上了清一色的“love love Genrina!”
应援衫,而芥川龙之介虽然免遭应援衫之苦……但作为代替,被要求额头上绑上了love love Genrina!的应援发带,而且手里还提着个袋子,里面装了一沓应援标语牌,被要求在现场时用罗生门把这些牌子都举起来,来个最壮观的应援。
爱丽丝不满地瞪向森鸥外:“太狡猾了啊林太郎!为什么只有你穿着正常的衣服!”
只见森鸥外依旧是那副衣冠楚楚的俏医生打扮,今日不仅把胡子给刮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喷了点浓度恰到好处的香水,一副上赶着去约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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