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章 聂扒皮
码头人头攒动,江陵只朝那客船微微一笑,便隐没于往来人流之中。
相较于郭北县,这临舟为水路之枢纽,无论人口还是县城风貌,皆临其上。
进了县城,已到寅时。
一人一狗,两腹空空。闻着附近酒楼传来的香味,皆有点迈不动步子。
适才仅剩五两银钱给了船公,这下江陵身上已是半文钱也没了。
“主人若需银钱,小倩或可帮忙。”
背后的背包里,聂倩传来轻声话语。
“你怎个帮法?”江陵好奇。
他听过五鬼运财之说,但聂倩,在这阳气充足的县城里,又是大白天的,岂能相帮?
“这酒楼里龙蛇混杂,总有那么几个阳火不足的,小倩可朝他们借些银钱来。”
说得好听是借,说得难听便是偷了。
江陵虽不是迂腐之人,可这种让女人去偷钱来养自己的事,却做不出来。
“不必了,银钱而已,我自有办法。”
他可以画物成真,只要付出一点血,画出来的元宝必定为真,唯一缺点就有点费血。
眼看身上有的伤口在之前埋尸的时候有所崩裂,此时若想挤点血出来,似也不是难事。
当即,他就带着黄狗跨入酒楼,要了二楼包间坐下。
趁无人时,他以空白画卷醮血而画,果得银元宝两锭,合十两。
“其实也可画成金元宝,只是在这种地方,若露黄金,也不是什么好事。”
其一,市面上黄金并不流通,需要换成铜钱才能使用。
其二,钱财外漏,以他这十几岁的身躯,必会遭人惦记。
因此,画成银元宝最是妥当。
点了一桌菜肴,一人一狗放开肚皮,吃了个尽兴,所耗银钱,也不过才一两而已。
“相对于郭北县,这里物价要稍高一些。”
剩余九两银子,吃饱喝足后便想找个客栈住下,等养精蓄锐后,可帮聂倩查其叔父下落。
才出门,街上碰一黄衣僧人,形象邋遢,拿着钵盂,逢人便讨。
因其身上蕴有恶臭,所经过之人,都嫌弃地挥手而过。
可僧人却没半点羞愧,厚着脸皮,仍是朝每个人都讨要一番。
当他乞讨到江陵面前时,目光盯着江陵手中半只烧鸡,露出渴望。
江陵见状,也不由失笑,问他:“你想要?”
“施主若肯给,那贫僧自然想要。”
“可你们佛门不是讲究戒荤腥戒女色么?若吃了这个,可就犯戒了。”
“有道是诸生本无相,什么荤腥什么女色,但凡心中空灵,此等外物都可不计也。”
好个假和尚。
吃肉玩女人还能说得这么堂皇。
江陵本想将烧鸡给他,但看他说话时那表情,突生厌恶。
有的人,便是如此,见第一面,就相当反感。
于是,他准备从这和尚身边,错身而过。
“施主,真不打算施舍一下贫僧吗?”和尚忽问。
江陵未答。
和尚又道:“施主已大祸缠身,若肯施舍贫僧,贫僧可助你安然无虞。”
江陵仍未理会。
那和尚在后边兀自笑道:“三把阳火都没了,还敢背个阴物在身边,施主若不听,届时可莫要追悔。”
听到这话,江陵的脚步才稍稍一顿。
不禁回头重新打量了那和尚一眼。
那和尚能道出他三把阳火都没了,而且还背了个阴物在身上,可见他还是有点道行的。
“怎样?施主近来是否频繁噩梦缠身?”
见江陵回头,和尚也笑了起来,“若给贫僧二十两,贫僧定为你排忧解难。”
“呵呵。”
前一刻江陵还觉得他有点道行,下一刻也不由冷而笑之。
才一句话,便露了马腿。
可见这和尚虽有道行,可道行也深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在街上招摇撞骗而已。
两人错身而走,不一会儿,江陵就在街面上消失不见。
而那和尚则一直目送他消失,且脸上露出奇怪之色:“怪了,瞧他面相明明是一短命之人,而且三把阳火都没了,却还能好生生的活着?真是怪了。”
人体三把火,火越旺,人越壮;反之,一火若熄,百病缠身,噩梦来袭;
若两火灭之,便是神智也难保周全。
三火都灭者,基本如死人无异了。
江陵这边循着热闹地段前行,忽听前方吹吹打打,好不喜庆。
街道两边也拥簇着群人围观。
听闲谈,说是有人下聘,要娶林院外家女儿为妻。
“县丞之子,就那狗东西,也配的上林姑娘?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怪只怪林家是外来户,想在这立足,那不就得巴结官吏么?而今,唯县丞之子尚未婚配。于两家而言,也算合适。”
“合适个屁,那林员外也真是瞎了眼了,居然还真答应了。”
“嘘,你们可小声点,这话若是让那衙内听到了,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实话而已,那聂宜秀上个月还在烟花柳巷染了病,我瞧着去了郎中那医治。林姑娘嫁给他,定是白白糟蹋了。”
“即便如此,也不关你我的事,只是可惜啊,以后如果林家和县衙也沆瀣一气,那我们的日子,可能更加不好过了。”
江陵于一边旁听,偶然间也听到了聂承安的名字。
当即,心头也是惑起。
聂承安,那不是聂倩的父亲么?
他问旁边一人:“小哥,这临舟县的县丞是谁来着?”
那小哥瞧他一眼:“连县丞是谁都不知道?外地的?咱们临舟县的县丞自然就是那聂扒皮聂承安呗。”
得小哥的确认,江陵更是好奇起来。
“挪,你看,说来就来,骑高头大马那不就是县丞么?”小哥指着下聘队伍里一个中年男人。
正当江陵看了过去,忽觉背后背着的尸骨,竟阵阵颤动。
一种愤怒的声音,传到他耳里——“那是聂承贵,他……竟然还冒名顶替我父亲,当了这里的县丞。”
言语激愤之中,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
而江陵却更觉好奇了。
敢情当初她那个同姓聂,且和她父亲同一辈的聂承贵在害了他们全家之后,非但没有跑路躲藏,反而还堂而皇之的拿着相关文书来这临舟县当了县丞。
这时代,当官的难道只认文书不认人?
聂承贵客串了这么久的县丞,也都没穿过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