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底，分明含有一丝挑衅。
    文案这个板块，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们这些人，在我的面前，都只能靠边站。林零再也不可能返回公司了，公司的高层眼里已经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了。从现在开始，绝大部分的文案，尤其是公司最看重的那一批文案，都必须由我经手。
    我欺负一个实习生，又怎么了？
    沈凝纳了闷。季筱那一副需要打狂犬疫苗的样子，究竟是谁给她的底气。
    若说之前她还只是爱暗戳戳地给人使绊子，自从她情感受挫之后很是浑浑噩噩了一阵，又在组里失了人心之后，她仿佛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好像得了失心疯。谁也不怕得罪，谁都可以得罪。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懒得和她理论。糖豆向来很仗义，他借口自己之前的一场外拍有一段音频剪辑拿不定主意，趁着季筱还没有成功地和魏澄对接完工作，迅速地把魏澄叫走了。
    魏澄本来就是跟着拍摄组的时候比较多，组里通常都默认她是摄制方面的常驻助理，不会有人在负责拍摄的组内成员有事情需要她的时候继续上纲上线，强行塞给她任务。
    于是魏澄侥幸脱身。“诶，来啦。”她走到泡芙和糖豆的工位那边。
    “泡芙姐姐，刚刚看到办公室里那个气氛，我身上都直冒冷汗。”魏澄嘀咕了两句。她还是个学生，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慌乱是必然的。
    “小问题。她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咱们不理就是了。”泡芙拉过魏澄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
    “我们这里其实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做的，”糖豆插话道，“主要是看她太过分了。”
    自私狭隘，仗势欺人。
    “谢谢你们。我想，我可能还是太没有头脑了……刚刚竟然一点都没反应过来她在坑我，还以为她是真的有工作需要我去做的来着。”魏澄学东西也快，性格也好，就是怎么都做不到在人际交往当中头脑保持清醒灵光的状态。
    季筱是怎样的人？自己的能力永远都挤不进组里的上游，有点小聪明，但是不乐于踏踏实实地竞争。在她远不及自己的竞争对手的时候，她只会怨天尤人，偶尔还会欺软怕硬。
    一个小人。
    初入职场，甚至只能算是刚刚摸到职场的边沿，以实习生的身份在职场的竞争环境中生存的魏澄，还有身体状况始终不好的林零，都能变成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是你没有头脑，而是因为你善良。”泡芙给魏澄一个宽慰的笑容，那笑容温暖且真挚，“无论是在校园里还是进入了职场，保持善良是没有错的。不过，我会建议你，多观察身边出现的小人与恶人。这些人的逻辑和三观与我们不同，我们不必融入他们，但是必须了解他们，这样才便于我们小心应对，以防这些人伤到自己。”
    不要成为他们，但是要洞悉他们的内心动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一次我们替你摆脱这个困局，下一回你自己就要长点心了。工作是不可以蛮干的，你要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可以做些什么。超出了自己接受范围的，你得学会拒绝。”糖豆把这件事情里魏澄思考欠妥的地方梳理出来，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主要也是考虑到魏澄在沈凝麾下，沈凝又是他和泡芙长久以来非常信赖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朋友的事情不可以不管。
    泡芙和糖豆，总是这么仗义。
    “好的，我记住啦！这真的是很宝贵的经验。如果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魏澄把他们的话牢牢记下，很是感念。
    约莫几分钟过去，魏澄他们停止了这场低声的对话。魏澄悄悄绕到回到自己的位置，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键盘声的掩盖中，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仿佛她真的从糖豆和泡芙这里接到了必须要优先完成的任务。
    仿佛季筱这个人从头至尾都是一缕空气。
    季筱愤愤地盯着魏澄，心头有一股恶气无论如何都无法压下。
    这个死丫头。
    偏偏这时候，主管进了办公室。都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季筱给咽了下去。
    “这时候，大家都面临着时间紧任务重的局面。我能够理解大家，你们都辛苦了。只是咱们看起来还需要再继续坚持一个月，而且还必须要做好和花漾娱乐长期合作的准备……我来主要是想和大家打一个预防针，花漾娱乐那边和我们灵感传媒上头的大boss，也就是超芯科技那边签了到第一季度末尾的合约。”
    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死气沉沉，寸草不生”的境地。
    老板疯了？掉钱眼里去了？
    哪怕每个月都发奖金，那也只是拿合同款项当中的九牛一毛打赏他们。这满组的员工又不是傻子。
    戚小梨就真是个香饽饽？不是最近才被全网黑了一波，被嘲是“花瓶”吗？怎么高层还敢这么盲目决断呢？作为职业媒体人，整个新媒组都看不下去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为难，不过任务已经压到了我们头上来，这也是上面的意思。我们还是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的。”
    主管交代好之后，感觉办公室里漫天都是眼刀在飞，赶忙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办公室，也避一避新媒组的哀怨气氛。
    作为新媒体方向的主管，她自己在刚刚了解到这个信息，并且意识到这条信息须要由自己亲自传达给组员的时候，她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几乎要爆粗口了。
    若为长远计，乔沥这时候去联系谁合作不好？联系多年的老友赵瑾瑜去谈合作，它不香吗？偏偏要和大厦欲颓的戚小梨谈什么合作。
    确实，戚小梨现在继续一个稳定靠谱的公司来承接她的艺人宣传和形象维护，接过她的委托，就意味着可以割花漾娱乐的一大波韭菜。
    可是，割韭菜这个事儿，真的有利于公司的长远发展吗？戚小梨这样的女艺人，主要是靠颜值撑起半边天，即便现在很红，也走不长远，更何况如今的舆论并不算是倾向她的。
    要是和她走得过近，短期内可以挣得盆满钵满，长期未必有利于公司的发展。
    灵感传媒如今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了，而是依托于互联网大厂超芯科技而存在的。每一次合作和每一单交易，更需要慎而又慎。
    乔沥就这么想要挣钱？他急于获得大笔的钱财，又是为了什么呢？
    ……实在是想不通。
    作为底层搬砖的员工，主管和她治下的新媒组，无论如何也理不清上司究竟想干嘛。为了创收不择手段，目光越来越短视，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乔总，你的意思我带到了，你自求多福吧。”显然，主管本人都瞧不上老板的这些决策。
    ……
    “我亲自去一趟？”对于时不时需要出差去c市这件事，赵瑾瑜已经见怪不怪了。
    左不过就是那些合同很难跑的下来，他得要盯好，必要的时候还得亲自出面和合作方协商。
    最近一周的时间，c市的公共交通系统和城市各处的投屏已经开始出现with便利店的开业预热了，街头也开启了新一轮的商业促销——不少商厦因为with即将入驻而派人向过路人分发with自有品牌食品的一些广告还有开业后即可使用的优惠券。
    但是还有许多的合作商需要持续地接触，很多合作关系也要长期地维护，并不是广告一发布就万事大吉的。
    在c市便利店的选址，加盟业务的推广，新品上市之后的同步宣传……事务实在是琐碎繁多，赵瑾瑜都必须时刻小心应对。
    “是的赵总，”秘书回答道，“我会将您的行程都妥善安排好，并尽可能错开您需要的休息时间。”尽量让赵瑾瑜休一个完整的双休吧。秘书这么打算着，话音刚落大脑就已经开始飞速运转了。
    “不用，”赵瑾瑜摆手示意，“怎么安排都可以，主要迁就对方。如果合作方提出来要用周末的时间私下见面洽谈，或者提出类似的要求，不要和对方多牵扯，也不要提过多的条件。先答应下来。”
    赵总实在是太拼了。为了with便利店的商业版图，完全不考虑自己也需要休息这一事实。
    “赵总，别的我都不担心，”秘书小心提醒，“只是如果我们在谈合作的时候总是一位迁就别人，会不会也对我们后续详谈合作条件之类的……很不利？”
    “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吗？”赵瑾瑜从桌台上取了只紫砂的茶杯，将泡好的茶缓缓倒入杯中，雾气缭绕，模糊了他俊朗的五官。
    是啊，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吗？
    广告都已经在c市全城投放了。这个企划，已经没有被半路弃置的可能了。
    而且他从决定把便利店这个策划做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如今可能要应对的各种艰难。那时候起，赵瑾瑜就已经暗暗做好了迎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