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两种心境
当六点半的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听说是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点了一碗现磨豆浆、一颗茶叶蛋、一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上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吃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把早餐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上江则的劝诱。
“那我不客气了。”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好吃。”
江则大方得想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着塑料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情不自禁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定义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
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上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早点抢占先机,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却带着笑意。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上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嗅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上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担心自己上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头垂下去的幅度越来越大,她看着那人都替他心累,好在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脸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上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上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英语的课堂对于她来说格外难熬,Miss Huang会中途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Miss Huang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Miss Huang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的。
为了防止这种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她单手撑着头,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自己沉重的脑袋,微低,假意在看书,制造认真听讲的假象。
没想到自己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上所有的掩饰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极限。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笔记也断断续续,笔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问她这是怎么了,难得见她困成这样。她也只是淡然一笑,说是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赶的作业。
期中备考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所有自然而然的一举一动却人有心人眼中变了味。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
她是想置之不理的,可考前的那个周末林越发消息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过来很久,林越又发来了一句:“班上传你和江则在一起了。”
时一当时在书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题目无从下手,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法驾驭的无力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只是中午一起复习,他们私自臆想揣测的关系。”她表面的宠辱不惊,内心的千百回转。
“下次叫上我吧。”
“好。”
她不是没有想过再拉上个谁一起去自习室复习,一来她不知道该找谁,二来中途无端的叫上个人,不就等于自己在心里也在乎这些凭空捏造的话吗?
越是在意,越是掩饰。
你所有极力遮掩的或真或假的话,在别人那只会添油加醋。
周一的中午,他们三人围坐在一张桌上自习,时一莫名又有点不自在,气氛很奇妙,场面很安静,但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制衡在他们之间。林越在他对面,光与影的交错,眼睫毛一扇一动,投下一小片阴影在眼睑处,她突然感悟到岁月静好这四个字的含义。
江则玩笑性的问他,怎么突然有来图书馆自习的打算。
林越也玩笑性的回应一句,只是怕你超过我,来监视你的。
所有的暗自计较与权衡,都关乎自己的利弊。
那天中午的复习,是时一效率最低下的一次,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专注在书上,时不时的就想看看坐在对面的林越此时在干嘛?正在复习哪一个科目?看的是哪一份习题卷?演算到哪一个步骤了?
以至于她很久很久都停留在一道题上没有下文,从而引起旁边江则的注意。
“这题不会吗?”江则小声问道。
林越也听到了他的问话。
时一回过声来,尴尬的看着试卷上江则所指的那一题,不知所措的顺势应答:“额……恩。”
然后江则拿过她的练习册,在自己的草稿纸上一步一步的细致讲解。
她不忍告诉她自己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
她想起了那次和林越一块出门,听着林越讲那些被他人误解为情侣的小细节时,她沉默的听着,不发表任何见解,心里的接纳它们的,甚至过分的奢望下一次。
她有时候回想起,就情不自禁的觉得,他们是多么般配啊。
但是当班级同学误解她和江则的关系时,她其实略有抵触,甚至有些无奈,感叹他们想太多,她同样没有解释什么,但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