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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 作者:梵高的日光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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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儿你看能不能在蜂蜜里闻到梅花的香味。”捷说。
“一定闻闻,说不定蜜蜂们认得我呢!”
“呵呵,认得认得,肯定认得!”捷笑。
……
四个人这么一路胡吹乱说,很快就到了捷的家乡。从进入山区开始,岚就把车窗打开了,当车在环山公路缓缓前行的时候,我们全都安静了下来,只是贪婪地呼吸着扑鼻而来的山野的气息,以及明确无误的梅花的芳香,凝神望着眼前恍如仙境的美妙冬景——那是四季景色并存的冬景——山依然被深翠所覆盖,其中穿插着一丛丛不甚高大的灰褐色落叶灌木丛,一片片金黄的野菊,一簇簇红的紫的不知名的野花,间或触目惊心地赫然出现几株冲天的异常高大灿烂的枫树,有时会碰到一两棵深青的霸气老榕。再往山里深入进去,就开始出现梅林,起初是农家门前屋后的一株两株,后来是路边的一丛两丛,再就是山腰上的一片两片,接着就满山遍野全是梅的世界!一山一山的白梅,如连绵不断的微云,飘逸写意地漫到天边去,一坡一坡的粉色的梅,俏丽喜气地这儿飞来一片,那儿欢聚一群,点缀着这个过于素洁的梅花之乡。
山静默,梅静默,我们静默,只听到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
4 再见梅林,再见青砖房
捷让岚把车开到捷弟弟的小饭店,熄了火以后,我们就拎着行李走出停车的小院。
下得车来我们就再也憋不住了,我率先把行李往地上一丢,迅速钻到捷家与柑橘林毗连的那片梅林,马上岚也扔了行李,一边夸张地“嗯啊嗯啊”吸着鼻子,一边不断攀攀这枝,摸摸那棵,不时惊叫地围着不同的树转圈圈,迷林最可爱,竟然像个迷了路的小孩,就拎着行李包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手足无措地大口呼吸,仿佛快窒息了似的。
“呵呵,迷雾,怎么了,你?不舒服?”捷问。
“太美了!实在太美了!”迷林依然两眼呆直地答非所问。
“太美了,就去拥抱它啊!”我忍不住跑过去一把抢过她的行李扔到地上,拉着她的手往梅林里跑。
“噢,梅林,我爱你!”我大喊。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迷林随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起来,一边哈哈大笑。
“你也喊啊!梅林,你好美!我们爱你——来,一起喊!”
“我喊不出来嘛,哈哈哈,真的喊不出来!”迷林笑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开始欢快地撒开了双腿。
我放开了迷林的手,开始在梅林里横冲直闯地乱跑一气,一边在心里呐喊: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采薇!
梅树虽高大,但横枝极多,而且长得繁密,一不小心就“采薇莽触老梅枝”,引得梅树抖落一身的落花,满树满林又都是忙碌不停的蜜蜂,不留意就会兜它们个满怀,撞它们个满脸,并心下一怵:万一被哪只蜜蜂误会,拼了老命狠狠一吻,该如何是好……疯闹了一阵子后就停下来了,怕蜜蜂,不忍花落如雨,也累了。静下来才真的体会到梅的无以伦比的美:灰黑的虬枝情态狂放又含蓄典雅,疏密有致的枝条有着无穷的韵味,梅花朵儿很小,由于这片全是白梅,色彩自然很素,可因正当时,所以朵朵都开得神采奕奕、傲骨铮铮、清新饱满,它们静静地、默默地、悄悄地、暗暗地开放、喷香,展示最美好而质朴的风华。地上细细的绿草因为季节的原因虽仍碧翠但并不繁茂,多多少少见到微黄的泥土,那些早落的洁白小花瓣,就缀满了这片绿中带黄的柔美地面。梅香自是满山都是的,浓烈得不得了,因为太浓,竟让我想到小时候妈妈身上的味道,妈妈刚洗完澡洗完脸以后的身上脸上的味道,还有留在她毛巾上面的味道,那时候我就老爱倚在她身上嗅啊嗅啊,又快乐又幸福,依稀想起,我们家的香皂名为“白梅”……
“咦?怎么不跑了,啊?”耳边传来了捷愉悦的高音。
“哦。真的好美!好香!”我也答非所问起来。
“是啊,几乎每年梅花开的时候我都会回来的。”捷笑道。
“真不好意思,本来这次应该是你和你女友来的,我们太自私了。”我有点歉意,若是两个相爱的人在这样的梅林里漫步,该是多美的事啊。
“呵呵,没关系的,你能来我很高兴。”捷一副无所谓的大度神情,“我们先回去吧,先放下东西吃个饭,下午或明天还可以尽情看。”
“好。”说完我就转身随着捷往回走,一抬头看到迷林和岚正围着一棵很高大的梅树在谈笑,繁密的白花在她们的头上灿灿生辉,如潜藏着阳光的盛放的云,地上是一地昨夜的星辰:不是金色,不会闪光,而是夜里工作白天休息的悄然酣眠的星辰。我突然想起从三毛的文章里读来的那首小诗: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坐在桃树下,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梦里花落知多少,那一回坐在梅树下,梦里花落知多少?捷和她的老师曾经的过去吗?每年见到这样的景象,捷到底都想了些什么?或许什么也不再想?乐观开朗的人真的如此吗?今天她的女友依然是个老师,是否因为她永远无法消去的“师生情结”……
“采薇,你怎么了?”迷林奇怪地问。我已经走到她们跟前了。
“嗯?我怎么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刚才不是很兴奋的吗?怎么突然又闷闷不乐了?”迷林的目光在我脸上搜寻。
“呵呵,大哥哥,你是不是欺负采薇了呀?”岚笑道。
“没有!她天下第一绅士也。”我赶紧说,“作家都是多愁善感神经兮兮的疯子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笑。
“是啊,呵呵呵,说得有道理!”捷哈哈大笑。
在捷的带领下,我们拎着行李朝她山坡上的家走去。很快,那宽大的仿佛小村寨似的两层青砖房就映入眼帘,屋后屋旁的老梅怵目惊心地粲然斜立着,几个洁白生光的花枝静默在灰黑的屋顶上,房前那两棵六十六岁高龄的桂花树依然风姿绰约、生机勃勃,但丰采自然就退居二位了,那两道弯弯的臂膀似的楼梯在盛开着繁花的梅树林中若隐若现,桂树间的两个灰黑的蜂箱旁坐着两个晒太阳的老人。
看清我们后,两个老人都慢慢站了起来,捷的妈妈还急切地向前迈了几步,捷赶紧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老母亲。
“叔叔、阿姨好!”我们三人几乎同时说。
“你们好!你们好!”捷的爸爸乐呵呵地连忙说。
捷妈也放开了女儿,看向我们,现出又欢喜又惆怅的表情,仿佛在遗憾“为什么小捷带回来的不是男人呢”。老太太有点颤巍地点了点头,说:“闺女们,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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