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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
元含章笑了笑,对阿伊拉说,” 年纪大了,这么早就困了,你也陪我一天了,回去睡吧。”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亲近让阿伊拉胆子变大了,又或者是单纯的因为阿伊拉担心元含章,她今天试探着问道,” 娘娘,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元含章深深地看着阿伊拉,她如何不知道阿伊拉是什么意思,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答应与否就代表着是否接受。
许久,她才点了点头。
夜里,船靠岸停靠,侍女送来了热水让元含章洗漱,阿伊拉将那热水和毛巾取了过来,让侍女们都出去,她在舱内忙前忙后。
元含章斜靠在床头看书,目光却落在了阿伊拉的身上。
阿伊拉抢了侍女的活儿,她也没吱声,只是,此时的感觉却与侍女在身边忙来忙去的感觉不太一样。
有一些以前从来没有的感觉出现了,这也是这段时间她不再刻意躲着阿伊拉,而让她不断出现在身边的原因。
这种感觉,让她安心。
收拾完毕,两人上床。
元含章最近总是失眠,白天可以用很多的事情将自己填满,但是到了晚上,一个人静谧地躺着的时候,纷繁的思绪却总是无孔不入地侵入内心。
她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
她为丈夫、为儿子、为大成王朝的江山社稷而活,就算儿子一朝身死,她也迅速收敛起悲伤,因为她还有个庞大的王朝需要她去支撑,她还有一个”孙子”,可以让她为刘家的江山继续奉献自己的力量。
可那天那一把大火,地道里面深沉的黑暗,浑浊而稀少的空气带来的濒死经验,却让她开始反思,她这一辈子,到底做了什么?
阿伊拉从背后靠近,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
元含章在阿伊拉的手碰触到自己的时候,浑身都僵硬了。
不过阿伊拉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还学着妈妈拍婴儿睡觉的方式,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腰,就这样过了一阵子,元含章才放松了下来,慢慢地睡着了。
梦里光怪陆离,时而出现刘家的皇家祠堂里面那诸多的先皇画像与供奉牌,时而出现刘彦父亲那清瘦苍白的脸,又恍惚出现了刘彦小的时候,难得的活泼时刻。
元含章突然就醒了。
她睁开眼,恍惚了一阵子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儿,腰上还松松地搁着一个女孩子的手。
元含章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手拿起来放下,自己则下了床,去到了窗边,将窗户打开,坐在了窗边的榻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星空。
”娘娘~”
随着一声呼唤,元含章回过头去,见着阿伊拉坐在了床沿,静静地看着她。
”睡不着,起来坐会儿,吵醒你了?”
阿伊拉摇摇头,站了起来,走到了元含章的身边,在窗边榻的另外一头坐下。
元含章笑着说道,哎, 年纪大了,睡眠少了。‘
阿伊拉知道,根本不是元含章说的这个原因,不过几个月之前,她都健康着呢,侍女们都说,元含章夜里从来不会起床,早上到点就自然醒了,她们都不需要一个人长期在床边守着。
“娘娘,你很累吧?”
元含章略一怔,” 是啊,怎么能不累呢?”
她说着,目光却又看出了窗外,漆黑的夜色中能看见岸边婆娑的树影,元含章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阿伊拉的问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在想,你说,我这一辈子,到底都在干什么,有什么意义啊?
这话也就是没有让薛知景听见,她要是听见了,估计就要紧张了,感觉元含章有抑郁症前兆啊。平日里普通人思考一下人生,思考-一下人生的存在意义也就罢了,这元含章几十年来都跟个不断向前的机器一样,稳定而持续地做着一个大王朝的定海神针,她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不过阿伊拉虽然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但她爱元含章,她知道元含章不是很对劲。
“娘娘,您做了很多,您会名留青史的。”
元含章有些凄苦地看着她,“名留青史?给谁看呢?彦儿驾崩,刘家已经无人了,我这个太皇太后已经是无根的浮萍,这家我为谁而守,这国我为谁而治?”
别看元含章个人能力极强,但她被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所困,被她周围的环境所限制,她认为一个女人的一生,便是从自己父兄的家族去到另外一个名为丈夫的男人的家族,这个女人的人生任务便是绵延这个家族的子嗣,让这个家族兴旺。
嫁入皇家,不过就是家族的产业大一些,要做的事情多一些罢了,本质却是一样的。
而现在,她所守卫的这个家族,真正意义上已经断了传承。
她人生的锚点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更别提儿子的身死带给她这个母亲的极大悲伤。
这样的伤害,她也只不过是失眠而已,已经是非常厉害的。
阿伊拉突然想起那些,自己曾经畅想过、做梦都在想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她不过脑子地说了出来,“娘娘,您可以为自己而活。放下这个太皇太后的身份吧,剩下的人生岁月你做一回元含章,天地广阔,我们可以去很多很多的地方。我可以带你远赴重洋,去我父亲的祖籍大食看一看,那是一片大洋深处的沙漠地带,我们可以骑着骆驼去更西的地方,据说那边的人皮肤像是牛奶一样白。我们还可以坐着五千料的大船,往北去到终年结冰的海洋看看,还可以去南边终年无冬的海岛。小景也跟我说,她也觉得我们所身处的大地是一个球,我们可以一起去测量大地的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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