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颜将房门关上，转身邀请苏瑶到桌子旁坐下。
    他耐心地将资料摊开，那双手的骨节并不算修长，带了些久经锻炼的强劲，他抓着红色记号笔将两处银行账目圈了起来。
    “经过比对，我们确实发现有一个账户给你转给二十万，但是。”温承颜顿了顿，深陷的瞳孔里流露出微光，他张着嘴，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渐渐染上了严肃，“之前我也和你说过，范兴才的账户里有一个多次给他转过账的海外账户，而给你转账的恰好就是这个账户，所以我们仍旧不能排除你自导自演的嫌疑。”
    “我没有！”
    苏瑶迈开脚步，身子有些飘忽，两条腿仿佛不受使唤一样，艰难挪动。
    她倾身上前，眼睛来回扫视。
    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手指麻木地捏着纸张，苏瑶不自觉地长呼了一口气。
    “不可以查这么海外账户么？”
    她蓦地开口，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回避开温承颜的视线。
    温承颜眯了眯眼，眼神里闪过探究，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以，这家海外银行极其注重客户的隐私，我们暂时没有取得权限。
    事件好像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
    苏瑶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里略微犹豫。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忽地视线对上温承颜，又猛地避开，掩饰性地抓起水杯咕噜噜喝了几口。
    刚要将水杯放到桌子上，手腕忽然被温承颜抓住。
    苏瑶心里一沉，登时抬头看他。
    “空了。”
    温承颜的眼神略带笑意，起身拿过苏瑶手中的水杯到饮水机前接水。
    除了刚才那一抓，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也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恶意。
    水声潺潺，温承颜背对着苏瑶，突兀开口，“苏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转过身子看着苏瑶，手却适时地松开饮水机。
    骨节突出的大手抓着水杯放到苏瑶的面前，因为走动，水纹在杯子里层层荡开，就好像苏瑶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耳朵嗡的一声，苏瑶神色有些恍惚。
    她左手摸着自己的脑袋，右手捂着耳朵撑在桌子上，嘴巴闭得紧紧的，一会又松开，一副纠结至极的模样。
    苏瑶不是不想说，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凭空猜测只会让人觉得她在捏造诬陷。
    温承颜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俯身在她旁边坐下。
    “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要有任何罪恶感，你只需要将你想说的全都说出来就好了，剩下的全都交给警方。”
    苏瑶呼吸都沉重了三分，耳边又传来温承颜柔和的嗓音。
    “苏瑶，你要相信我们，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哪怕只是你的猜测，你难道不想证明清白了么?”
    他总是那么轻易，三言两语就能道破苏瑶的心思，打消她的顾虑。
    在警局这几年的摸爬滚打，早就让他练就了一身洞察人心的本领。
    “只是猜测也可以么？你们会相信我吗？”
    苏瑶扭头看他，眼神里跃动着脆弱的光芒，就连她日日夜夜相伴的枕边人都不愿意相信她，她在绝望的深海中痛苦挣扎的时候，反而被温承颜一把拉到了岸边。
    “当然，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们。”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苏瑶曾经渴望在霍云琛那里听到的。
    无助的情绪渐渐从心底里抽离，苏瑶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就像寂静黑夜里绽放的花火。
    她看向温承颜，两人四目相对。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半晌还是温承颜先扭过头，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记录本和原子笔，他摩挲了一下封面，没在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地问询道：“你是不是有怀疑的人了，或者说你是不是知道这个账户是谁的。”
    苏瑶闭上眼睛，沉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睁开眼睛，“有怀疑的人。”
    “谁？“
    “苏若雪。”
    苏瑶缓了一会，双手交叉撑在嘴边，将当年的那场闹剧全都讲了出来。
    当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被诬陷，被辱骂，被关禁闭，那种气愤和委屈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她每一个入睡的日日夜夜，可如今在回想起来，情绪却平静了很多。
    这些陈年烂事，苏瑶以为温承颜会丝毫不在意。
    可她没想到的是，温承颜耐心地将全部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中途时不时地皱眉，却从未开口打断苏瑶。
    直到苏瑶将全部的事情讲完，温承颜这才停下了笔。
    原子笔在手中转动，温承颜细细思索，脑子里的东西不断串联，仿佛在做什么连连看的游戏。
    似乎嗅到了别样的意味，温承颜舔了舔唇，“所以，苏若雪三年前也和范兴才有过接触，而原因是她怀疑你给她下毒。”
    这种豪门之间的勾心斗角被温承颜毫不在意地客观分析起来，苏瑶的脸都有些泛红。
    她点了点头，等待着温承颜的问话。
    温承颜在记录本上的一处地方重重地做了记号，他扭头看向苏瑶，眼里的情绪意味不明，“所以，你学过医，并且将你说的补品药给了范兴才做检验。”
    “是，有什么问题么？”
    苏瑶眉毛微挑，有些不明白温承颜突然着重强调这件事的意义。
    尽管当时药的检验报告是有毒性，但苏瑶相信自己的医术，尽管这种药还没有在帝都上市，但在国外已经不算稀奇的了。
    他总不会真的怀疑自己下过毒吧。
    “还记得我给你提过范兴才说三年前你给了他一种药，并且他用这个二类新药获批了制药厂的生产资格么？”
    温承颜顿了顿，给了苏瑶反应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
    苏瑶心里一颤，皱着眉头，眼睛尽是不可思议。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温承颜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站了起来，“方便的话，可以请你辨别一下他生产的药的成分表是否与当初你给的药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