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被粗暴的拉开砸在墙上，房东冲了出来，满脸怒容：“谁让你拉电闸的？你知道我亏了多少钱吗？”
    “不拉电闸，你停不下来啊！”陈长风摊手：“张先生，客户看中你的房子了，所以我想跟你聊聊具体情况。”
    房东怔了怔，瞪了陈长风一眼，扭头从墙角箱子里拿出一罐啤酒，“咔哒”一下拉开，瘫在沙发上：“你说。”
    完全摆烂。
    对于房东的态度，陈长风也有点头大，只能说道：“张先生，我是在网上搜到你卖房的信息，所以很多情况都不太了解，能不能麻烦你出示一下房产证和身份证？”
    “真麻烦。”房东站起身，在卧室里翻了好一会才翻出身份证，扔个陈长风之后，又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了过来。
    “房产证押在银行了，只有照片。”他解释了一句。
    陈长风没说什么，接过核对起来。
    房产证上有两个产权人的名字，一个是眼前的男人，名叫张永。
    令陈长风没有想到的是，张永今年竟然只有33岁？
    他抬眼看了看瘫在沙发上的男人…又看了看身份证，难以置信。
    身份证是三年前到期重办的，仅仅三年而已，身份证上那个样貌周正的男子，就成了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看上去起码40大几的邋遢汉？
    “。。。”
    房产证上的另一个产权人，应该是张永的爱人，名叫林娇。
    “请问，你跟你爱人目前的婚姻状态…”
    “还没离，卖出去的话，她也能来签字。”
    陈长风点点头，继续看着。
    身份证和房产证能对的上号，起码产权归属没什么问题，在房产证的附页上，则登记着两条抵押信息。
    一条是84万的正常房屋贷款，已结清。
    还有一条是现在的抵押，160万，时间是一年半之前。
    看来张永应该是用垫资的方式偿还了84万的贷款，后来又抵押了160万。
    这种操作在还不起贷款的房东当中非常常见，算是惯用的策略——通过房屋增长的价值进行抵押，覆盖原来的债务。
    但如果不增加收入，逐步将抵押还清的话，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卖房子，或者等着房子被银行回收、拍卖。
    而其中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张永在网上挂的出售信息已经是一年前的了，意味着在一年之前，他其实就已经还不起抵押利息了。
    那他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为了确保交易的安全，陈长风一方面把房产证编号记录下来，发给穆轻荷让她进系统查询。
    另一方面，还得向当事人盘问清楚。
    “张先生，除了银行抵押之外，你有其他的负债吗？比如向私人借钱或者是其他的？”
    张永闻言，拿起啤酒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说：“我借了一些网贷…”
    “一些？”陈长风挑眉：“一共多少钱？多少笔？”
    张永也不尴尬，无所谓道：“总共有40多万吧，还有20多万的信用卡。具体多少笔记不清了。”
    陈长风：“。。。”
    以卡养卡，以贷养贷，再加上房子的抵押。
    毫不夸张的说，张永的经济状况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走到今时今日这步田地，陈长风并不感兴趣。
    他只是追问：“还有其他的债务吗？”
    “行了。”张永忽然抬手道：“我知道你担心房子被查封，我可以保证，只要银行抵押的160万能解决，并且在15天之内过户，其他就没有问题。到了下个月我就不敢保证了。”
    陈长风叹了口气：“那价格方面呢？”
    “190万。”张永应得很干脆，似乎早就考虑好了。
    不过他虽然给出了承诺，但陈长风也不敢冒险，只能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协议，摆在了张永面前。
    “这份是产权和使用权的承诺书。”陈长风解释道：“你要承诺房子的产权清晰，没有租赁关系存在，且要为交易过程中因你导致的问题负责。”
    “就算房子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你也要把房子交给客户使用，再慢慢处理。”
    张永点点头，连看都没看，二话不说就签了字。
    “关于价格问题，我得跟客户沟通之后，再联系你。如果没问题的话，你也可以提前跟你爱人联系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这些我都懂。”张永不耐烦的摆摆手。
    陈长风见状，只能告辞离开。
    张永坐在沙发上，等门关上之后，怔怔出神，忽然操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了出去。
    一声巨响过后，玻璃渣碎了一地。
    他楞了半晌，忽然掩面，整个人蜷缩起来，不停的抖动…
    又过了许久，张永深深吸了口气，摸出手机拨通了自己老婆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什么事？”妻子林娇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不耐烦。
    张永沉默片刻，才张开了嘴：“那个~房子可能有人要了，你帮忙办一下手续。”
    “好，房子卖了以后，立刻离婚。”
    “。。。不离婚，可以吗？”
    “怎么？你还想让我跟蓉蓉一起陪你还债吗？”
    “你忘了自己是怎么把一家人的脸都丢尽的吗？催债电话都打到蓉蓉老师那去了！”
    “你不但毁了你自己，还毁了我和女儿！”
    林娇继续哽咽着喊着：“今天的果，是你亲手种下的因。张永，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就不要拖累你自己的女儿！”
    “。。。”张永举着手机楞了许久，就算林娇早已挂断，也迟迟没有放下。
    林娇说得确实都是事实，是他欠了钱，也是他丢光了家人的脸。
    就在短短几年前，他还是公司里的骨干，老板器重，同事佩服，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当他开始创业之后，原本拥有的一切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就算他抵押了房子，勉力支撑着公司的运转，也依旧无力回天。
    那一次失败，将他所有的信念和勇气，完完全全的击溃了，打散了。
    在公司倒闭的那天，张永就死了。
    剩下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躯壳，藏身在网络的虚拟世界中，逃避着现实世界的一切。
    事业、婚姻、孩子…
    一切归零！
    或许是仅存的一丝奢望，张永一直没有主动去卖房子。
    如果不是陈长风主动联系到他的话，他可能还会维持现状。
    只要还没离婚，房子还没被收走，他就可以假装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是林娇的话，让他的幻想如气泡般破碎，飘散，消失。
    现实，终究是躲不开，逃不掉的。
    。
    在往回走的路上，陈长风的脑海中也不停浮现着张永的模样…
    摆烂的生活，用酒精和网络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像这样的情况，陈长风在见过很多次以后，早就懂得了，既不要唏嘘，也不要鄙夷，更不能代入。
    因为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永远别说能够感同身受。
    唯一可取的方式，就是引以为戒，强大自身。
    让自己，不要变成那个被生活击垮的人…
    。
    “怎么样了？”陈长风一进门就对穆轻荷问。
    “查过了，只有160万的抵押，没有其他债务，房屋状态也正常。”
    “那就好。”陈长风摸出手机，拨通郑骏的电话。
    “小陈，怎么样了？”郑骏接起来就急忙问道：“昨天才跟两个爹说这事，他们知道我今天去看房，刚才就催我了。”
    陈长风：“明面上没什么问题，但房东有没有隐瞒其他的债务，我也不太敢确定。所以想要的话，可能要冒一点点小风险。”
    “真的没有其他房源了？”郑骏有些郁闷。
    “可以找，但恐怕会费点时间。”陈长风如实应道。
    郑骏想了想，追问：“你的建议呢？有没有保险一点的交易方式？”
    “如果非这套不可，就让房东跟你签一份假的租赁合同吧。”陈长风说道：“这样万一出了问题，还可以扯扯皮。”
    “当然了，我个人的建议，可以先买一套，另一套还是等一等的好。”陈长风认真道。
    尽管他也非常希望尽快成交，但既然存在风险，还是必须将客户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的，这种决定只能由客户自己来做。
    电话对面的郑骏闻言，沉默了，开始思考犹豫起来。
    这时电话里又传来了一些争吵声…
    于是郑骏叹了口气，无奈道：“就这两套吧，如果真出了问题的话…”
    “如果有问题，我会帮你一起处理的。”
    陈长风的话，让郑骏放心了些许。
    “行，那就这么定了，你约一下房东，我现在过来签字。”他说道。
    “对了。”陈长风补充道：“价格方面，一套房子是180万，另一套是190万…”
    “随便了，不差这点。”郑骏对于价格却并不在意。
    现在的他，只想赶快脱离苦海。
    。
    李书华和赵秋实、魏建丰三个人，为了方便沟通，还建了个小群。
    群名叫做“杀陈狗，抢单子”
    李书华：“你们俩执行得怎么样了？都开始了吧？”
    魏建丰：“昨天就开始了。”
    赵秋实：“我也是。估计现在整个梁柱镇的房东，都对优家恨得牙痒痒。（旺柴）”
    李书华：“（强）（强）（强）”
    魏建丰：“（偷笑）看他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赵秋实：“（阴险）”
    李书华：“别太大意了！注意点陈长风的动向，想办法截客。”
    赵秋实：“（ok）”
    魏建丰：“（坏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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