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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顾及着追兵,常调换方向。后来却轻松起来,似是已摆脱。宝琴听见一人问:“去看看,那两个还活着不?”便有人上来掀起车帘,回头笑道:“还活着哩。”那黑衣人领头走上前一看,哼道:“老实许多,放他们下来罢。”
宝琴和赵驸马被人扯着扔到地上,解了绳索。宝琴小心翼翼活动着手脚,待眼睛适应光线些,才慢慢睁开打量四周。天其实已渐渐暗了,只剩西边一轮落日。马车停在一处树林里,那些人果然松懈下来,正围着火堆烤干粮。宝琴低下头,拉了拉身边看守的裤脚,“大人,奴才想去解手。”看守一愣,领头回过头来,不耐烦道:“你带他们去,看紧了!”
那看守便带着宝琴和赵驸马向远处草丛走去,宝琴慢吞吞跟在后面,解了裤带,却走到更远的地方。看守怀疑地看过来,“你做什么!”宝琴脸上挤出难堪讨好的笑容,破着嗓子道:“大人,奴才……奴才有缺陷,不想被瞧见。”看守嗤笑一声,“死太监,真麻烦。”却也不再管他。宝琴缓缓蹲□子,长草几乎漫过头顶。他那么久没喝水,其实哪里解得出来。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现下正是个逃跑的机会!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忽然有几个灰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与三王爷的人斗在了一处。宝琴张大嘴,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下一瞬间却发力跳起,提了裤子没头没脑什么都不管便往远处逃去。宝琴一路跑开,几天没吃饭的身体一阵阵发软,差点摔倒。他听到身后有呼呼气声,开始只当作风声,忽而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却见赵驸马也跟着他逃了出来。
宝琴停下来,伸手撑住树干,凝神往后看去,并没有人追上来。两人皆是上气不接下气,一松下来再也跑不动,却又不敢停下,便扶着树迈开腿向前走。没走多久,却听见前方有水声。两人对视一眼,生出无穷力气,争先恐后般跑到一条溪边,扑倒在地埋头捧水狂喝。
当真是久旱逢甘霖。宝琴翻了个身,看着天上淡淡露出脸的月亮,竟打了个饱嗝。他忽又想起一事,弄湿了手,沾着溪边泥土,擦在自己脸上。赵驸马不解地看着他,宝琴道:“待走到人多的地方,就算有人追上来,说不定也能蒙混过关。”赵驸马却叹了口气,“你跑什么呀!跑得那么快!刚刚那些人多半是太子派来的,没准就是来救我们的。”宝琴白他一眼,“那你跟着我跑做什么?”赵驸马道:“我被你吓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已跟着一起逃了。”宝琴此时尚不知自己无意中又逃过一劫,向着赵驸马不屑道:“你现在回去不就得了。”赵驸马苦笑道:“好不容易逃了,哪里敢回去?万一太子的人败了,岂不自投罗网?”
两人在溪边稍作休息,终不敢久留,趁着天未黑透,起身向前走去。不一会儿,树林到了尽头,眼前却是一条宽阔的泥土路。宝琴犹豫起来,怕没了树木掩护,容易被追兵发现。赵驸马指了前方道:“那里有人声传来,似是个热闹地方。”宝琴半信半疑,却也只能继续向前。
赵驸马说得却不错,眼前暮色中渐渐现出一堵城墙,高大气派,并不输于曲城。城门口有许多小贩叫卖,轿夫车夫停着招揽生意。果然是一座热闹城池,入了夜仍有不少人进出。宝琴和赵驸马混在人群中进了城,倒也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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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章
两人入城没走多远,似闯入一个集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得很。宝琴茫然四顾,“这里是哪里?”赵驸马蹙眉道:“城门上写着蝶城二字。南方多泉,泉边多彩蝶,蝶城地处南方,却是三王爷的属地。”宝琴暗道那个字笔画那么多,难怪他不认识,“我们不是往京城去么?怎么闯到三王爷的老窝来了?”
赵驸马亦是不解,“大约后有追兵,叫他们只好先摆脱,再赶往京城。”宝琴左右张望,满街繁华景象,琳琅满目,“这里好热闹,三王爷便住在蝶城么?”赵驸马却笑起来,“怎么可能?三王爷的属地有三府七城,此处不过是其中一座。照理三王爷只能待在属地,不能随意入京。但当今太后乃是三王爷的生母,他以太后抱病、侍奉太后为由,长年待在京城。”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让一让,让一让!我要做生意了!”宝琴回过头,只见一个小哥推着一车蒸笼在他们身后摆摊。蒸笼掀开,露出一只只大白馒头,散发着热乎乎的香气,叫宝琴本来麻木的肚子一下子叫了起来。同样的声音也从赵驸马身上传来,宝琴看了看他尴尬的表情,两人灰头土脸衣衫破烂,大约被人当作了乞丐。
宝琴腆着脸,向那小哥笑道:“这位大哥,我与兄长从家乡流落至此,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您行行好,赏我们两个馒头罢。”蝶城向来富足,有钱的地方乞丐便多。做吃食生意的,最怕门前有乞丐纠缠,只怕弄脏了摊子,不会再有客人光顾。那小哥吃过几次亏,直叹自己晦气,只当送瘟神,塞了两个馒头在宝琴手里。宝琴脸上笑开了花,迭声道谢,烫得将馒头在手里掂了几下,回身分了一个给赵驸马。赵驸马默默接过馒头,看了看上面黑乎乎的手指印,皱了下眉头,再看了眼径自往前走去的宝琴,终是低头咬了一口。
如今这集市熙熙攘攘,倒也不怕追兵找来。两人坐在路阶旁,专心吃馒头,倒还真有人往他们面前扔几个铜板。宝琴乐呵呵地收好,赵驸马瞧了瞧他,“你何时连扮乞丐都那么像?”宝琴却道:“儿时跟着人牙子,他又不会白养我们,白天里全打发出去讨饭,哪个收成不好便要回去挨揍。”赵驸马本想道幸好你后来到了我家,这话在嘴里顿了顿,却无颜说出口。宝琴吃完馒头,看了看集市里穿梭来去的人,不禁有些发愁,“虽然逃出来了,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赵驸马闻言从地上拾了根树枝,圈圈画画起来,“此地是蝶城,曲城在这里,京城更远。那些人本来想抓我们去京城,最后反而往反方向跑了。如今我要回京城也必会路经曲城,正好可以送你回去。”宝琴颇不自在地移开些身子,“我才不要和你同路,谁知你会不会半路把我卖了?再说,你只要随便找个官府亮出自己身份,自有人好吃好喝地招待,八人大轿地抬你回去。”赵驸马摇头道:“若是在别地便也罢了,这里是三王爷的地盘,这么做不是找死么?”宝琴努了努嘴,“不管怎样,你先前救我,就算我们恩怨相消罢。就此别过,永不再见。”他说完起身便走,赵驸马连忙拉住他的袖子跟上,“哎,说什么恩怨相消,好歹相识一场!眼下窘迫,两个人总强过一个人。宝琴,你别走那么快啊!”
宝琴甩开袖子大步往前走,赵驸马紧紧跟着,他也没有办法。赵驸马心中早打好如意算盘,宝琴虽然恩怨分明,倒不是记仇之人,方才也心软分给他一个馒头,必不可能狠心将他抛下。两人离开集市,走到一处巷子中,宝琴气得转过身子,“你跟着我做什么?”赵驸马道:“你别发脾气,还是先想想眼下之计。”宝琴哼了一声,“你有什么高见,倒不妨说说看!”
赵驸马想了想,道:“关键还是银子问题,只要有了路资,一切都好办。”宝琴冷笑道:“这不是废话!就算没有银子,我一路讨饭,哪怕光凭双腿,也一定要回去,你肯么?”赵驸马却皱眉道:“这样不妥。追兵极有可能还在附近,若是贸然上路,太过危险。蝶城那么大,藏两个人决不成问题。不如先待在此地,等风声过去了再回去。”宝琴略一思索,赵驸马说得的确有理,心里却还不服气,“李惟还在等我呢,说不定他出门找我,往京城而去,岂不愈来愈远!我没那么多时间,得快些回去!”赵驸马道:“这个法子倒未必比你一路行乞回去慢。躲在蝶城的日子里,顺便想办法筹钱。到时候追兵走了,银子也有了,自然能尽快回到曲城。”宝琴斜眼看他,“你果然打着这种主意,再把我卖了,你的路资岂不到手?”赵驸马苦笑道:“我真打这般注意,便不会告诉你了。”
宝琴仍是一脸怀疑,“就算你说得不错,何必跟着我?我连字也不识几个,又不做长工,只能寻些苦力活。你墨水喝得多,必有其他谋生的路子,赚钱定然容易许多。”赵驸马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你没听过?书读得多是为考取功名,在寻常人家只要会写字就够了,其他的未必有用。”这句话李惟倒也说过,说话时嬉皮笑脸的样子还在宝琴的眼前。他不由翘起嘴角,所以李惟辞官回家卖猪肉了嘛,这种平凡日子的妙处,赵驸马怎么会懂?宝琴想到李惟,再看赵驸马,真是一百个不顺眼。
夜已深了,两人尚在逃命中,又没钱住客栈,便靠在巷子口的大树下凑合一晚。所幸蝶城温暖,入夜了也冷不到哪儿去。这几日下来,宝琴头一回能舒展着身子睡觉。入梦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等安顿下来便要给李惟写信报平安,不会写的字哪怕画图也要寄出信去。不!得叫他快些来接自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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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章
那一夜宝琴睡得并不踏实,半途醒来好几次。夜集早就散去,再热闹的街市,此刻也安静下来。他累得要死,却不敢睡得太深,只怕一睁眼自己便在青楼。宝琴转过头去看赵驸马,睡得四仰八叉,歪着脑袋流口水。宝琴心道自己若拔腿走了,该是再也不会同这个倒霉家伙再见了罢。虽然这么想着,却连动一动脚趾的力气也没有,半清醒半迷糊中,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两人便在蝶城中晃荡。如法炮制在一家小客栈门口讨来半碗冷饭,分了填下肚子。城中有条护城河,河水甚清。两人略作洗漱,又不敢完全露出本来面目,互看一眼,嗯,还是一副叫花子模样。
也真叫老天保佑,还果然让宝琴找到了差事。二人寻到一条小巷中,赵驸马忽然顿住脚步,指着一块牌子道:“招人。”宝琴定睛一看,挂着牌子的店铺上高高垂着一面招旗,上头写了个硕大的米字。那厢赵驸马已匆匆看完牌子,喜道:“这家米店原先有个伙计,回乡探亲去了,现在临时招人,只做半个月。”他们站在门口议论,米店也走出个掌柜,一打照面却皱了眉,“去去!别待在店门口!”
宝琴绽出笑脸,上前道:“这位大爷,我们兄弟二人从曲城而来,路上遇了恶人,被骗去钱财,流落至贵地。如今见到掌柜挂出的牌子,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还望大爷好心收留我们,在贵店某个差事。”掌柜将信将疑,见宝琴说得诚恳,细细打量二人,虽然身上邋遢,但果然举止神情皆不像乞丐,便开口道:“我招个伙计,是要给城中买米的客人送上门去,你们既然并非蝶城人,如何识得路?”宝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