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周元……
    他也不晓得这种感觉是什么。
    曾经，他孤独到了极致的时候也想有个人来抱抱他。
    但如果这个人是他妈，他可能宁愿找个粪坑跳进去！
    如果那个人是他奶奶？他选择单身一辈子算了！
    如果是袁湛呢？
    他会一拳打飞袁湛。
    换成一个陌生的女人冲过来抱他，徐周元会用自己的嘴奚落到别人去跳井！
    骂不死对方，算他无能！
    可。
    现在这晃晃悠悠跟泛舟似的，这什么情况？
    赵敏敏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孩子，身上一点的味道都没有。
    徐周元就想，抱就抱了吧。
    她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口上，用头发蹭他的衣服。
    赵敏敏觉得超级舒服。
    其实她以前也买过娃娃，但没娃娃是不喘气的，抱起来不一样。
    徐周元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气息带喘气。
    这种感觉好到让她闭了闭眼。
    完蛋了。
    她这次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她确实是谈恋爱了。
    徐周元那手终究还是没放下来。
    就。
    四周的人都看着呢，他脸皮没那么厚。
    加上他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里带着审判。
    他这人最在乎名声了。
    人家背后肯定说闲话。
    “差不多得了。”他说。
    这地方好像也不是很适合拥抱吧？
    再说她那一脸沉溺的表情，什么情况？
    徐周元曾经在他妈的脸上瞧见过一模一样的表情，不过他妈那时候抱的不是他爸，而是一条狗。
    赵敏敏又用脸蹭了蹭：“你要是收费的话，我多给你三块。”
    努力吸了吸他身上的味道。
    这就是人的味道！
    她都好久没闻过了。
    其实一开始，她挺想和林旭做亲人朋友的，她真的努力过了。
    但她无法去改变另外的一个人。
    她也曾想想去抱抱二楼说的爷爷，可她怕二楼奶奶的那双犀利的眼睛。
    二楼奶奶的嘴巴实在太厉害了，爷爷对她稍微好点，奶奶就会说话。
    她也不是谁的孙女，不应该向人讨拥抱的。
    徐周元又挺了两分钟。
    他实在有点受不了。
    “这次行了吧？”他问。
    这是有多喜欢他？
    抱住就不肯撒手了？
    赵敏敏说：“我以前试着想要去抱抱邻居奶奶，可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
    上了年纪的人更加不喜欢这种搂搂抱抱。
    她想要的这些东西对于奶奶们来说就是过格。
    徐周元摸了摸她的头发。
    徐奶奶动手术，手术室外只站着徐周元一个。
    打听消息，和护士以及医生套关系，全部都靠赵敏敏。
    她的那张嘴就仿佛开过光似的，在医院里也很混得开，简直就是人见人爱。
    徐奶奶被推进电梯，赵敏敏握着奶奶的手一直在给奶奶鼓劲儿。
    “我说的就是会发生的，奶奶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儿一定会有福报的，请的是好的医生又恰巧病情在医生的可控范围之内，哇所有好运气都赶到了一起。”
    徐周元皱眉。
    他真的不喜欢听这些废话。
    好话谁都会说，可说了能有什么用？
    一会儿好不好，还得等手术做了才晓得。
    如果情况真的不好，她讲这些废话不是自己打脸？
    可护士和徐奶奶喜欢听。
    护士笑得一脸温柔：“是重孙女吗？这张嘴巴可真是甜。”
    徐奶奶拉拉敏敏的小手。
    “是甜。”
    一大早就听赵敏敏在病房里叽叽喳喳的，虽然也挺闹挺不过不孤单无聊。
    徐奶奶是看得开，但难免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小紧张。
    人推进去，赵敏敏坐着也没闲着。
    一会儿去给护士小姐姐买点奶茶，一会主动上前套消息。
    就是打扫安全门卫生的清洁工她也能和人搭上话，还能帮人干活儿呢。
    徐周元看得眼睛疼。
    公司的人偏偏这个时候不长眼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原本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刻薄起来他敢排第二根本没人排第一。
    张嘴就是一通的冷嘲热讽。
    “我以为自己此刻是待在了国外，不然中国话你为什么听不懂？你是干什么吃的？不懂面料就找个懂的人来和我沟通！”
    “你脑子里打了水光针吗？把我讲过的话每个字看清楚再来问我……”
    徐周元挂了电话，四周的病人家属都在偷偷看他。
    实在觉得这样的人，啧啧啧。
    赵敏敏去套话。
    “……这么久没出来，是证明情况会好些对不对？”
    护士小姐姐温柔解释着：“情况也分很多种，没出结果前不敢说一定。”
    这种事情都是不好讲的。
    正说这话呢，手术室出来一位医生。
    医生和家属沟通了一两分钟，家属就哭了起来。
    “大夫，你再努努力。”
    推进去的人动了刀，一打开一看，根本没得做切除。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少数。
    敏敏的手心里有些冒汗。
    徐奶奶的年纪已经挺大了，但有钱人应该懂得保养的吧？
    虽然没有对大家说明病情，但她很早以前就应该去看过的，那说明她是了解自己病情的具体情况？
    按道理分析，应该会是好结果的。
    等啊等的。
    徐周元的脸色越来越糟糕，偏偏今天赶巧了就是各种电话打进来。
    谁打谁死！
    赵敏敏坐在他的身边，伸出手握了握他的。
    徐周元将手抽了出来。
    “你躲我远点。”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赵敏敏没长到别人看她一眼就能忘记烦恼的地步。
    事实上他还很烦她罗里吧嗦讲个没完没了。
    “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聊天了！”
    赵敏敏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她乖乖坐在椅子上。
    继续等啊等的。
    四点钟，徐奶奶被推了出来。
    赵敏敏双手合十念了一句，老天保佑。
    她跟着医护进了电梯，却发现徐周元还在椅子上坐着，她对他招了招手。
    ……
    赵敏敏狂奔出门，取了之前订好的水果以及盒饭还有鲜花。
    她将买回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装成几份，然后送到医生办公室去。
    医生肯定是不会收红包的，该交的钱也早就交了。
    轻轻敲敲医生办公室的门。
    里面几位医生正在聊天，请来的这位估计会很快要离开了。
    赵敏敏对着医生不停鞠躬。
    “……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餐盒饭而已。”
    那医生第一次见到跑前跑后的家属竟然是个小姑娘，因为对方年纪实在是有点小。
    加上现在这年代，很少能看到这样做事齐全的孩子，也是释放了十分的善意。
    “那就谢谢你了。”
    “我才应该谢谢您呢，不过说不准以后咱们就是同行了，那我也算前辈的后辈。”她压低声音，一脸神秘。
    “刚刚高考？考哪里了？”
    赵敏敏一脸坦然。
    那医生听了以后，笑着点点头。
    “那成啊，回头以后弄不好还得后辈来帮我做手术呢。”
    赵敏敏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做手术的医生笑笑：“现在的小孩儿教得好，大大方方的。”
    他一个陌生人见了这样的孩子都很喜欢。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的。
    赵敏敏给医生护士送了饭，接下来她又忙别的去了。
    徐周元迟了一个钟头才吃上这午不午晚不晚的饭。
    他对赵敏敏承诺，承包她一日三餐。
    可今天第一天，他就没管她。
    根本顾不上。
    他自己不吃就干挺，然后让她陪着。
    回头还得小的来关心他，给他送饭。
    赵敏敏将饭盒递过来：“我回家做的。”
    徐周元没伸手接。
    赵敏敏：“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胃口不好，晚上你还得待在医院里陪床呢。”
    徐周元的手越过饭盒，碰了碰她柔软的小手。
    他说：“你想要什么？你现在提，我买给你。买房也行。”
    最好的回报，他认为就是给钱。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忙进忙出，他都有看到。
    赵敏敏的手被他拉着，她没躲他看过来的视线，而是选择直视对了上去。
    “做这些对你来说有点难，对我来说不难。你真的想给就把我刚刚买饭买花买水果的钱付一付，还有你买的那个超级贵的花能不能给护士长也买一束？”她眼睛圆溜溜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奶奶还得住一段时间，得在医院手里讨生活，护士长愿意多照看一点，可能奶奶就能免了一些小麻烦。”
    这是她生病得出来的结论。
    要和各方都打好关系，这样自己才不会难过。
    嘴甜一眼，眼睛放勤快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徐周元无声一笑。
    “吃饭吧，老徐。”赵敏敏拍拍徐周元的肩膀。
    知道他肯定是担心了。
    真没用！
    三十好几岁的男人了，这点世面都没见过！
    赵敏敏摇摇头，然后一脸得意。
    徐周元失笑。
    他最佩服她的一点就是，脸皮怎么可以那么厚？
    瞧她那双眼睛里冒着的光，肯定觉得自己特别了不得吧。
    是挺了不得的。
    徐周元打开饭盒，把饭盒里的水果一一夹出来，放到她的饭盒里。
    赵敏敏将给医生和护士分剩的那些水果，一股脑洗了以后扔进了徐周元的饭盒里。
    帮他补充补充维生素，省得衰老得快。
    “年纪大其实也挺好的，会关心人。”她的双眼亮了亮。
    真的挺好的。
    徐周元扭开她的脸。
    “就这么点要求？”
    没心没肺，傻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