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缓缓的游向红衣男子，发现那些有画面的气泡最后都徘徊在红衣男子周边，然后触碰到红衣男子额心的鲜红色水状印记便消失不见。
    而红衣男子则秀眉紧蹙，满脸痛苦的神色。
    上元再环顾四周，发现那些有画面的气泡竟不是由巨树产生的，而是从沙土中流出，绕着巨树飞一圈便来到红衣男子跟前。
    上元蹙眉，如果这些气泡不是由巨树产生，那会是由什么东西产生呢？
    她脚尖点地，轻轻挖着最近那处一直冒着泡泡的沙土。
    将沙土一层层拂开，发现沙土的下方掩埋着个红衣男子，只是这位红衣男子早已死去多时，尸体早就肿胀发烂，烂到连模样都辨认不清了。
    可奇怪的是，他额前鲜红色的流水印记却是清晰无比。
    那些有画面的气泡，就是从他额间的流水印记流出，融入了树底部红衣人额间的流水印记里……
    上元惊出一身冷汗，眼见着沙土地面里无数的画面气泡涌出，纷纷徘徊在树底部红衣男子的周边。
    她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这些气泡是一个人一生的记忆，那么……坐在树底部的红衣男子，得承受多少记忆！
    要知道这一片沙土中，埋着的可是千千万万个红衣人！
    最关键的是，她刚刚吞入的那一个气泡，里面装着的……
    是赫连的记忆。
    上元觉得自己好像理清了一些头绪，她沉着眸，又张口吞下了一个画面气泡，脑中便立刻出现了一段记忆。
    还是赫连，六岁的赫连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上元迅速游到红衣男子身边，她挥了挥衣袖，将那些徘徊在红衣男子身边的气泡全都挥散。
    如白玉一般的指尖轻柔的勾起红衣男子略微低着的头。
    熟悉的宛若妖孽一般的面容映入眼帘。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红衣男子时就觉得他和连儿很像，但那时候她并不敢确认，毕竟少年赫连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而眼前的红衣男人分明比她认识的赫连年纪要长上许多。
    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个人静默地坐在海底，显得无比萧然。
    上元清眸闪动，在清澈的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连儿。”
    随着这句连儿吐出，双眸紧闭的红衣男人居然睁开了眼，狭长深邃的凤眸轻眯，满眼的冰冷与阴森。
    “你，是谁？”
    与上元不同，明明置身于滚着气泡的水底，他的声音却带着刺骨的寒凉清晰明了。
    “我……”上元刚张口，便是吞下了一大口水，她才惊觉自己好久没有吞噬用来补充空气的气泡了，那些闪着画面的气泡只能补充记忆，不能补充空气。
    要想吸入空气，上元还得游到巨树上方去吞噬气泡。
    此刻上元已经呛了水，心神大乱，也没法再回复红衣男子的问话，自顾自的挣扎了起来。
    在她以为自己又要重演圣灵泉底的悲剧之时，一只坚韧有力的手拉上了她的胳膊。
    下一瞬，她便被一股力量拖着天旋地转了一番。
    然后就是大量的空气涌入肺腑，上元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等到呼吸够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不在水中，而是身处一个干净的空间内。
    她身上还在滴滴答答滴着水，面前一双干净的雪足停立。
    上元仰头去看，发现此人正是那个红衣男子。
    不，是赫连！
    变为成熟男人的赫连。
    还是那张妖孽般的脸，却脱去了少年的稚嫩与青涩，狭长深邃的凤眸里依然凝聚着挥散不去的冰冷，但多了几分沉稳与看透世态炎凉的沧桑。
    此刻的他显得熟悉又陌生。
    但无论如何，看到自家徒儿上元总是开心的，眼睛霎时弯成了月牙，“连儿！”
    她高兴地向红衣男子扑去，哪知红衣男子往后退了一步，上元便扑了个空。
    红衣男子冷着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原来是你，上元灵尊。”
    上元连连点头，站起了身，“连儿，你记起为师啦？”
    说着便又要去扑他，哪知男子一转身又退了去，望着她的眼神满是嫌恶，“我不是将你杀了吗？你怎么又活了？”
    上元怔了片刻，“你何曾杀过我？我是你师傅啊！还是你女……”
    ‘女人’还没说完呢，上元便被赫连眼中的冷漠震惊了。
    “是神之手。”红衣男人勾起嘴角，“他玩了新的把戏？”
    上元没再上前，她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连儿的异常。
    红衣男子绕着上元走了一圈，似笑非笑，“有意思。”
    上元不解，突然一股巨大的灵力袭来，上元便被拖着上前，一下被红衣男子掐住了脖颈，男子凤眸里闪着危险的光，“说，你是怎么进来的？这世上没有人能找到伏坤树在哪儿，除非有我授意。”
    上元被他掐得生疼，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赫连说的伏坤树就是时间之海底部的这棵生产气泡的巨树。
    难怪墨无言说只有她才能找到魔宫，原来她在很早以前就得到过赫连的授意了。
    想到自己曾经阴差阳错来到伏坤树的场景，上元禁不住鼻头发酸，那时赫连没有同她一起下海，她要去扯怨灵的头发用来研究解除瘟毒的方法，谁知差点在时间之海淹死。
    她以为她是侥幸来到这里采了伏坤树的果实，竟原来是赫连故意送她来此，救了她一命并送出了伏坤树的果实……
    她的连儿，在很早以前就默默无闻的为她做了那么多。
    只是面前这个成年赫连却没有记忆。
    上元挣扎着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说了吗？只有……得到你的授意……才能找到伏坤树……我能来此……就是你授意的……”
    红衣赫连面色更冷，手下掐着她脖颈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却在即将掐死上元之前松开了手，轻嗤道，“你休要胡说。”
    紧接着地底缓缓伸出一条树根，上元低头去看，就见那树根亮闪闪刻着几个字：
    吾爱上元。
    上元眸色微沉，这……莫不是赫连给她的授权？
    可她遇到伏坤树时，也才刚出京城不久，她以为赫连是在圣灵泉之后喜欢自己的，竟原来……那么早以前，连儿就称她为“吾爱”……
    红衣赫连的脸则阴沉一片，他仍是不可置信。
    “你定是神之手派来的。”他再次掐着上元，眸中杀气毕现，“我杀了你，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上元立刻就感觉一股痛意涌过全身，她恐惧的意识到，面前这个赫连真的陌生到会弑师！
    她极力挣扎却是无济于事。
    然，面前的人突然一个踉跄，上元注意到他后背有一道浅浅的雾气，雾气若隐若现宛如一根丝线链接着某个东西……
    红衣赫连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然而还未等他得手，他身后那缕雾气便将他拉远。
    上元终于在这一刻看清楚，原来自己正身处伏坤树的树杆中，从里面往外看，树杆像玻璃一样透明，隔绝了外面的海水，撑起了一方安逸的海底空间。
    而赫连背后的那缕雾气，链接的正是伏坤树外侧坐着吸收记忆气泡的红衣赫连。
    在雾气的牵引下，面前的这个红衣赫连回到了外面坐着的红衣赫连的身体里……
    上元会过意，刚刚与她对话并且要杀她的红衣赫连，是元神！
    元神好似还不够强大，不能单独在外面浪荡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