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朱雀桥的胖子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恩怨江湖了!
江宁城也在江湖内,所以这里也有江湖恩怨,哪怕拓跋迥是这天下十人,也得守江湖规矩才成。就像他拓跋家与五剑盟得恩怨,最终还是要用江湖规矩来解决。
江宁城外箭塔下,站着两个相距两丈之人。只见前面那人,青衣多处破损,还挂着暗红的血渍,一股血腥味随着夜风飘出很远。而后面那人,青衣整洁如新不染烟尘,覆手而立很是潇洒淡然。
拓跋平川见那人转过头来望着他,那眸子中似乎有火焰刚刚熄灭。却见那人忽然咧嘴一笑,说道:“大半夜的见人总比见鬼强!不如我们去喝点,不过先说好,你若去我也不会替你付酒钱的!”
拓跋平川微笑道:“这江宁城的酒家应该都关了,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喝酒,不如我请你!”
只见那人再次笑道:“我很能喝,莫要不够酒钱!”
“若是你能喝光我身上的银钱,只要你在江宁城一天,酒钱便由我出。”拓跋平川晃着手中钱袋说道。
深夜的江宁城,就算秦淮河上那些个画舫也早就熄了彩灯,没了动静。想要找酒家吃酒,可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秦汉画舫烛火微微,在这漆黑的夜里很是显眼,拓跋平川指着那微弱的烛火笑道:“如何?我就说会找到喝酒的地方!”
那个看起来惨兮兮的郎君,低头瞥了一眼身上衣杉,苦笑道:“我这身装扮,可莫吓坏了那船上美人!”
二人正说着,却见那画舫三层有女子漫步而出,望着正要登船的拓跋平川笑道:“妾身点烛煮茶盼友人归,却没想盼来了两年不见的平川公子让妾身很是惊喜。”
淡淡粉红薄薄衫,微微峨眉轻轻笑,烛光映美人如画,端得令人如痴如醉心晃神摇。诗幼薇很美,自认这世间没有哪个男子会在此时此景下,还能守得住心神的。可偏偏这船上便有两位郎君不懂风情,不知美人多美。只是一个劲儿的自斟自饮,自看酒杯……
诗幼薇这些年没有如此尴尬过,只见其拿起桌上酒壶,帮拓跋平川满了酒杯,同时笑道:“还是我帮二位斟酒的好,哪有让客人自己倒酒的道理,再说这也不是幼微的待客之道!”
拓跋平川笑道:“本就打扰幼微姑娘,还让幼微姑娘斟酒,平川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当年一别,我便说过,若到了秦淮河,可得来寻我。公子能来,便是幼微的荣幸,是没拿幼微当外人,幼微高兴还来不及呢,公子又何须自责!再说公子今日还带了朋友来,幼微当然要尽心招待才成!”诗幼薇话落,美眸秋水荡漾,望着那一直未曾说话的郎君。
“朋友谈不上,勉强算个酒友!”
听到身旁郎君毫不掩饰的话语,拓跋平川不由苦笑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姑娘就不怕在下是那杀人放火之辈,还是说姑娘见惯了江湖的血雨腥风?”那郎君放下酒杯,抬头望着诗幼薇的双眼再次说道。
诗幼薇并未在意那郎君的直白言语,依旧笑着慢慢放下酒壶,动作轻柔优雅:“幼微出身微寒,学琴唱曲一路荆棘坎坷,虽一介女流,却也见过生死!所以此时并不担心公子是那穷凶极恶之徒,反而担忧公子的身子,莫要把酒当药,酒之一物医心不医伤痛。”
那郎君摊开双手看了看,摇头道:“不想染这世间是与非,却奈何事与愿违!想要于这江湖说说道理,这江湖却偏偏不讲道理,没办法只好用这双手提剑讲我的道理。道理讲多了,自然难免伤人伤己,不过没关系,这酒入喉这伤便就好了大半,却不知姑娘这里的酒可够让在下痊愈的?”
诗幼薇莞尔一笑,说道:“若这酒是药,公子大可放心畅饮,不怕说句大话惹公子耻笑!幼微倒酒入秦淮,这秦淮河也要涨上半尺!就是不知公子酒量如何,可敢让幼微倒酒?”
那郎君仰头,杯中酒便一饮而尽,只见其毫不示弱的将酒杯推到诗幼薇眼前,很是认真的说道:“那便有劳姑娘倒酒了。”
诗幼薇一边倒酒一边笑道:“幼微倒酒,总要知道为谁而倒!”
那郎君忽然豪爽的笑道:“在下虽籍籍无名,不见经传,却也要姑娘知道倒酒于何人!在下姓李,名太平,还请姑娘倒酒!”
诗幼薇玉手挽青丝,瞥了一眼拓跋平川,才笑道:“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又力战金身罗汉,更在西湖畔拳打温如玉,剑斩陆无敌,公子岂是无名之辈,公子过谦了!”
诗幼薇见到李太平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谁,皆因她和厉夏要除掉的便是李太平。拓跋迥吞并七剑盟,便是她诗幼薇在布局,却被李太平坏了好事,拓跋迥要杀李太平和澹台紫衣,也是她诗幼薇找的傅青蛇,可结果都让拓跋迥很不满意。诗幼薇刚刚那番话就是要告诉拓跋平川,这人可不是你拓跋家的朋友。
听了诗幼薇的话,拓跋平川只是笑而不语,只不过多看了李太平几眼……
人心里不痛快,酒喝的自然不痛快,而喝闷酒的人是很容易醉的。李太平醉了,醉倒在秦汉画舫,醉倒在诗幼薇眼前。
拓跋平川起身说道:“不是朋友,算个酒友,幼微姑娘能否看平川的面子,让这人睡到天明?”
诗幼薇眉头微皱,不是因为拓跋平川让李太平睡在画舫,而是拓跋平川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
拓跋平川走了,诗幼薇盯着李太平足足一个时辰,数次摸向云鬟上的凤钗,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起身离开了画舫三层。
诗幼薇刚走不久,李太平便睁开眼,微微一笑……
弱女子,哪个弱女子见了满身血渍的江湖人,会如此淡定的。李太平不相信一个花魁会有如此胆量,更不相信一个花魁会知道他如此多的事,显然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在一个不知根底,不简单的女人面前喝醉,他李太平的胆子还没那么大。
一个时辰,装醉的李太平却感觉到了那女人的数次杀意,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仇怨,但他相信若是真的醉倒在秦汉画舫,那个女人一定会杀了他。
秦汉画舫从不留宿男人,当李太平一大早从秦汉画舫出来时,可是惊坏了在秦淮河边谋生的人们。
李太平回头朝着船舱外的诗幼薇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会稽酒楼方向……
秦淮河朱雀桥,一个胖子闭目站在桥上,而且这个胖子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想不开要寻短见呢!
而朱雀桥两侧此时已经围了好些人,不明就里的人朝那胖子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人干嘛?已经站在那一个多时辰了!他若想跳,就赶紧跳啊,跳完了我还得陪娘子回娘家呢!”
“兄台想必不是江宁人士,所以不知此人是谁才口无遮拦!若是知道他便是解不修,估计借兄台几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胡言乱语。”
拓跋家解不修与五剑盟约斗的事情,早在江宁城传开了,无论混江湖的还是闲来无事凑热闹的,都早早的来到秦淮河边,先占上个好位置再说。
江宁城崔家店铺,只见崔明道敲开慕品山的房门,笑呵呵的说道:“今天有热闹看,品山不打算去瞧瞧吗?”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去那秦汉画舫看美人,你崔明道怎的如此积极!”慕品山上下打量着崔明道,那眼神仿佛刚认识一样。
崔明道又碰了一鼻子灰,很是恼火的说道:“我是见你这几日闲的无聊,便好心拉你去看热闹,你倒好又提秦汉画舫寒碜人!好像我崔明道满脑子都是美人,就没别的了!”
慕品山只是白了一眼崔明道也不搭理他,而是自顾走到窗前望向热闹的街市……
江宁城中对解不修比斗毫不在意的人可不止慕品山一人,如那谢家书房的秋意浓,眼中便只有书,对文字以外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谢颜之是个读书人,按理说不应该对江湖的打打杀杀感兴趣才对,可今天却偏偏来了兴致,要去那朱雀桥看上一看,见识一下武人比斗是个什么样子。
解不修乃拓跋迥义子,所以解不修与人比斗便是这江宁城中的大事,既然是大事,郡守公子这个名义上的江宁城督尉就要有得忙了。郡守公子今儿个着了甲,配了刀,很是威风的赶到了朱雀桥。
江宁城的府兵到了朱雀桥,那些抢占了好地方的江湖客便不得不向后退去。混江湖的都要按府兵的要求来,那些个泼皮无赖和黎民百姓就更得一退再退了。
郡守公子按着刀望着那些乖乖听话的江湖客,自我感觉好的不得了,好像真得成了那生杀大权在握的一方雄主。郡守公子对自己今儿的卖相很满意,就是这一身铠甲有些太过沉重,不由寻思着回去后弄一副轻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