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突厥人不事生产，可能有点不是很准确。
    但是东突厥汗国控制之下的广大草原上，却是几乎没有一家像样的作坊。
    少数一些打铁作坊，也都是还处于非常原始的状态。
    至于其他作坊，就更是罕见了。
    这就注定了突厥人需要从跟大唐的贸易之中来获取各种各样的物资。
    历朝历代，开通互市和关闭互市，几乎都是中原王朝和草原部落之间关系好坏的见证。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从凉州到朔州, 一直到幽州，所以互市都关闭了。
    并且朝廷这一次的管控很严格，谁敢偷偷的贩卖货物给突厥人，全家发配琼州。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这一次的行为，有世家大族的配合，所以效果很好。
    身处高位的人都知道这一次关闭互市，只是为了逼迫突厥人从马邑退兵, 持续时间应该不会很长。
    所以对于短时间内的损失, 都可以接受。
    毕竟，市场还在那里。
    现在少卖一点东西，后面基本上能多卖回来。
    不过，关闭互市对大唐商家的影响是不大，对于突厥人来说，影响可就大了。
    每年冬天，草原上都会下大雪。
    这个时候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不方便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收集一堆一堆的干牛粪，然后在帐篷里头烧着炉子，一家人窝在里头渡过漫长的冬天。
    为了能够顺利的渡过冬天，每年十月、十一月份的时候，牧民们都是要大采购一番的。
    以前的话，主要是采购大唐商家手中的盐巴、布匹等物资。
    这两年开始，茶砖也成为了生活必需品。
    但凡是喝过奶茶的牧民, 就没有谁能够再放下这个东西。
    与此同时，羊毛线产量的提高，也让精明的商家找到了商家。
    大家直接把羊毛衣运输到草原上售卖, 销量居然出奇的好。
    毕竟，草原上的冬天其实更冷。
    这些牧民对于御寒物资的需求, 其实更大。
    一只羊换取两件羊毛衣，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而对于商人们来说，这也是一个利润非常丰厚的生意。
    但是突然之间，这些东西全部都买不到了。
    那些还没有囤积好过冬物资的牧民，立马就慌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局面会持续多久，要是冬天的物资没有准备好，那到时候是会死人的啊。
    “执失思力，这两天部落里派了好几拨人过来跟我汇报过冬物资准备面临的问题，你那有碰到类似的情况吗？”
    契苾何力有点发愁的来到了执失思力的帐篷里头。
    作为突厥部落里头跟颉利可汗关系比较好的部落，契苾何力属下掌控着一大片草原。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找他诉苦的人要更多。
    “哎，怎么会没有呢。大唐突然关闭了各地的互市，牧民们的过冬物资都没有准备好。
    我听说像是茶叶、盐巴、羊毛衣的价格，在草原上已经翻了一番了。
    要是互市继续关闭，这个价格还得继续上涨。
    最关键的是你就是拿出牛羊来跟人换，也换不到啊。”
    执失思力的心情也有点糟糕。
    这种场景，已经好多年没有碰到了。
    隋朝末年的时候，虽然杨广也曾经下令关闭互市，但是总是有商家不遵守命令。
    给突厥人带来的影响是非常小的。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草原大地上, 真的就没有大唐商家再进来了。
    各地的互市，也是真的关闭了。
    一下子，大家就失去了买卖东西的场所和对象了。
    “在下雪之前，牧民都是会宰杀一批牛羊的，原本这些牛羊都是可以卖给大唐商家。
    现在卖不出去的话，不仅换不到钱财，到时候很可能这些牛羊也没有办法顺利的过冬啊。”
    “是啊，我那部落还有好多人囤积了大量的羊毛，就等着用它去跟大唐兑换过冬物资呢。
    现在都白费力气了，很麻烦啊。”
    两个人各自交流了一下情况，觉得不能这样子下去了。
    突厥这边只不过是围住了马邑，什么好处都没有拿到。
    但是损失却是很严重。
    这个局面，绝对是不能放任的。
    “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找一下可汗，跟他商讨一下对策？”
    “行吧，先去探探可汗的口风吧。”
    ……
    “家主，这段时间有好几拨突厥人跟我们联系，想要高价从我们手中购买盐巴、羊毛衣、茶庄等物资，您看我们这次卖吗？”
    太原王氏在整个并州地区的影响力都是非常巨大的。
    一直以来，朔州那边跟草原上的生意，大多数也都是掌握在太原王氏手中。
    而数百年来，太原王氏也没有少从中获得好处。
    “突厥人这几年的态度明显变恶劣了，借着这个机会，由朝廷出面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是好的。
    以后他们再跟我们打交道的时候，就会老实很多。”
    “这倒也是！现在是突厥人求着我们，但是每次合作的时候，仿佛都是我们求着他们买东西一样。”
    太原王氏作为五姓七望当中数一数二的存在，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傲气的。
    虽然为了利益，他们过去一直跟草原上有生以来往。
    但是他们也不想跪着挣钱。
    能站着挣钱的时候，谁都不想弯腰。
    “这几年，也多亏了有茶砖、羊毛和羊毛衣这几个东西可以制衡胡人，让他们对我们的依赖度变得更高。
    这一次一旦他们屈服了，那么以后我们跟胡人的交往之中，就可以占据更多的主动局面了。”
    “那倒也是呢！茶砖那个东西，在我们大唐已经不是很多人吃了，毕竟见识过了碧螺春那样的炒茶，哪怕是普通商家，也不愿意煮茶砖。
    但是对于草原上的牧民来说，茶砖却是比炒茶要好的多。
    这玩意就像是盐巴一样，已经成为了牧民们不可缺少的存在。
    至于羊毛和羊毛衣，那更是让人感到意外的存在。
    原本没有人要的东西，突厥人卖到了钱，然后他们以为自己挣了。
    结果一转身，我们把它制作成羊毛衣，再高价卖回给他们。
    最关键的是这些羊毛衣在草原上，据说还供不应求。
    家家户户都想要买几件作为御寒物资。”
    “是啊，这些变化我们都能切身的感受到。这一次，大家都很配合朝廷关闭互市的旨意，也是跟这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虽然朝廷对我们五姓七望的依赖还是很高，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已经在变化了。
    我们也要考虑及时的调整应对之策。”
    “那倒也是！如今每个月从长安城过来的消息，都有一些让人感到意外的内容。”
    太原王氏里头发生的这个对话，在不少世家大族里头都同样在发生。
    量变引起质变，有些东西的影响，可能没有办法直接量化。
    但是大家还是可以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