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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想搭理他,可看他单腿跳的样子也挺可怜,这么走出去怕不得半路被狼叼了,看在谢银丰厚的份上,就应了。”
蔡氏看着窗外阳光,眸底有淡淡柔意:“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他是个挺懒的公子哥,菜不会摘锅不会洗火不会烧桌子都不会擦,什么都不会,就一张嘴会哄人,瞎大娘被他哄的,牙豁子都快笑出来了,每天饭都能多吃两碗。”
“他也想逗我说话,我不爱搭理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懂我,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抬头看天,他会告诉我放心洗衣服,明天不会下雨;我剁肉馅时顿了下,他告诉我今天的客人舌苔厚,眼底赤黄,上火的有点厉害,应该是生了病,口味不准,不是包子真的咸了,不好吃了;我染了风寒,发烧难受,仍然要开铺子做生意,瞎大娘心疼我,心疼的都骂了,甚至以自己身体,绝食要挟我必须休息,好好歇两天,他不一样,只是笨手笨脚的帮我煮了药,说只要我按时把药吃了,干什么他都不管。”
“我的身体我知道,只是一点点发热,真的不要紧,我能坚持,可也不想坚持开铺子做事的时候,还要照顾解决别人的情绪……我从未和任何人表露过心情,我从小就不爱笑,可为什么,他都懂?”
蔡氏眼梢垂下:“他不知道我是一个坏女人,可早晚会知道,早晚,他会和城里那些人一样,不敢和我说话,不敢离我很近,不会和我眼神交错,视我如瘟神。世间所有人都一样,没人喜欢麻烦,新鲜劲过去,公子哥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
“可他腿都好了,还磨磨蹭蹭赖着不走。他不该为了个‘趣儿’就磨蹭的,山匪来了。山匪们是要出山‘做生意’的,一般不骚扰周边,可‘生意萧条’的时候,就未必了,周边邻居是兔子窝边的草,也是他们蓄养的羊,没饭吃的时候,可不就得用上?那回他们好像亏了一单大生意,杀气特别足,一副教训发泄,不见血不罢休的样子。”
“这种事不是头一回遇到,我都习惯了,只要对财产看轻些,对来人欺负能豁得出命去,他们就不敢杀我,没人愿意惹一个疯子。我都准备好了,他却按住了我的手,跟我说不要怕。”
“真是开玩笑……我这个样子,像害怕么?从小到大,没有人问过我害不害怕,好像我生来就该胆子大,我不能害怕,必须勇敢,必须咬牙,才能活着。可他说话的样子认真极了,一本正经,好像我跟别的姑娘没什么不同,我需要被保护,我偶尔是可以害怕,可以软弱的。”
“我反应就慢了一拍,他就冲出去了。他是个公子哥,不会武功,也不会打架,手无缚鸡之力,我当时觉得他一定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没准就埋尸在这山野了,连坟安在哪里我都替他想好了,没想到他嘴皮子是真好使,话术骗的那群山匪团团转,一轮酒后,这群人竟然跑得飞快,以后很久都没再来。”
“原来他不是逞能……我真的可以害怕,天不会塌。”
“……我很喜欢开铺子,做包子,不是什么伟大的事,没什么出息,我只是觉得这个过程让我的心很安静,看着水汽在蒸笼里腾出,包子一点点长大,我就觉得很满足,好像所有现在在做的事,未来都会给予回报,可能有些只是晚了点。他从没制止过我这个爱好,山野蹭饭时没有,成亲后钱财富裕时也没有,他总觉得我很厉害,想做的事一定成功,现在虽然只会做普通的包子,总有一天会达成传世成就…… ”
“他住了很久,外面开始传他的流言,不怎么好听,我赶他走,骂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比如居心叵测,披着假面的狼,他没生气,看了我一会儿,还笑了,说我不轻易相信别人,是很好的优点,以后必不易被人骗,让我一定保持下去。”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脸红,我骂他,说他是坏人,不信他,他却鼓励我说这样很好,笑容真诚……不过他还是要走的,他是有家的人。风流公子哥,走前,还不忘撩拨人,同我说我能信他,他很荣幸。”
“我有些恼,我从不轻易信别人,却信了他,还靠他帮忙挡了山匪,哪里是讨厌他真心赶他走,明明是很欣赏,他都知道,还非要点透了,看着我脸红,尾巴怕不得傲的翘到天上去!我那时才发现,他说的话前后都有扣,有时开的玩笑,是真话,有时的真话,又特别气人,他很擅长把我惹恼了,再说一句戳心的话,让我恨也不是,怒也不是,心里酸酸涩涩,又有被理解,被开解的熨帖。”
蔡氏眼底融起雾气:“我以为我们的交集只到这里,人生路长,浮萍一聚而已。我送走瞎大娘,老畜生也死了,官道边的铺子却没舍得收,一直开着,八个月后,他又来了。这次没有受伤,也没有住很久,不过这之后经常来,经常给我写一些莫名其妙的信……”
“他好像很忙,来往匆忙,包子铺太偏僻,没别人知道,不会有麻烦,我就没再死拦。我那时不觉得他喜欢我,只是公子哥的趣儿,喜欢逗人,他好歹也算帮过我,我便忍了,不怎么骂他,除非他把我惹急了。”
“我这种人天煞孤星,生来命不好,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我。可能过去的时间久了,山匪也终于回过味来,知道被骗了,琢磨着找回来,被官府找茬时就栽赃我,好大一口锅,硬生生扣在我头上……你说奇不奇怪,别人竟然还会相信。相信的理由,就是以前那些可笑的,与‘山匪为友’的流言,明明那些流言是他们自己编出来的,他们自己还信了,要求我承担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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