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问：“大丫，你怎么想到找我问这些？”
    谢薇直言道：“就是一种感觉吧，觉得你对我父母的事应该知道的多一些。”
    曹燕莞尔一笑，“这倒是。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谢薇道：“全部。”
    曹燕沉思了一会，似乎在想着该从哪儿开口。
    谢薇也没催她，耐心地等待着。
    须臾之后，曹燕微微一笑，“说起你爹娘，那真的是一对神仙眷侣……”
    曹燕至今还记得，初见谢平和徐婉的那一天。
    那一天，刚好也是他们第一天来到谢家村的日子。
    谢平是躺在牛车上被谢大贵和王氏夫妻拉回来的，徐婉就跟在一旁。
    村里人基本都跑去看了，王氏和谢大贵夫妻俩激动地对村里人说他们家的老三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儿媳妇。
    谢平受了伤，人是昏迷的。
    徐婉身上也有些狼狈。
    但这些，都掩盖不住他们两个人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尤其是徐婉，她长得赛若天仙似的，皮肤又白又嫩，身段纤细窈窕，一颦一笑，都能让人看晕了眼。
    谢平穿着很简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却难掩他那生得十分俊俏的面容，身形高瘦修长，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王氏说，他们是在去镇上的路上遇到了他们，刚好他们遭遇了一伙盗贼，谢平是被盗贼打伤的，身上所有的家当也都被抢走了。
    谢大贵和王氏是看出来谢平与小时候长得相似，才大着胆子去相认的，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果然是他们的儿子。
    至于徐婉，她说自己是京城人，谢平那时候从书院逃学后，辗转去了京城，这些年一直在京城寻差事做，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徐婉。
    听徐婉说的意思，她家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她爹娘不同意她嫁给谢平，两个人才计划私奔，跟着谢平回谢家村来的。
    听了他们的经历，村里人也很唏嘘。
    对徐婉的看法也是褒贬不一。
    有人说，像她这样的女子，是触犯了礼教，应该被浸猪笼。
    也有人同情这一对有情人，觉得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这样做的。
    村里人吵吵闹闹的，请村长做决断。
    谢大贵和王氏对徐婉这个儿媳妇似乎是有些不满，他们也没为她说话。
    村长召集了全村人，征集了一下大家的意见，最后，大多数人都是同意让徐婉浸猪笼。
    但是昏迷的谢平突然醒过来了，他的脑袋被贼人打伤了，有些记不起来事，唯一记得的就是徐婉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他极力反对众人要把徐婉浸猪笼，还说要跟她一起生死。
    王氏和谢大贵不想儿子也跟着受罪，这才开始求情。
    村长看在谢大贵夫妻俩的面子上，最后没处置徐婉，而是让他们俩尽快成亲，只要成了亲，他们俩是夫妻了，也就没人说什么闲言碎语了。
    但是谢大贵和王氏又以谢平刚回来，暂时还不适合成亲为由拒绝了。
    谢平却不同意，他要马上成亲，娶徐婉。
    也就在这时，徐婉身体撑不住，晕了过去。
    请了郎中过来号脉，才得知她已经有了身孕。
    这可是一件大丑事！
    谢平更加坚持要成亲，谢大贵和王氏也只能无奈同意。
    只不过，他们不喜欢徐婉，就连成亲也是办得十分简陋。
    谢平拒绝住在谢家老屋，而是带着徐婉在那半山坡上盖了一间茅草房，夫妻俩单过自己的小日子。
    一开始的日子是很艰难的。
    村里人对他们还有一些忌讳，并不怎么搭理他们。
    谢平的病还没好，他身体很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里家外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徐婉一个人在操劳。
    她还怀着身孕，一个人忙进忙出的，有时候还自己去山上采药煎给谢平喝。
    曹燕记得，他们刚回来的那大半年时间，谢平很少出家门，基本都是在养伤。
    在徐婉的精心照料下，谢平的病终于有了一些起色。
    曹燕那时候已经嫁人了，也很少回谢家村，只是偶尔听说了一些他们的事。
    听到他们夫妻过得很好，谢平伤势好了些后，也主动帮徐婉做事。
    徐婉的肚子很大了，已经临盆在即。
    曹燕心底也有些说不出的羡慕和嫉妒。
    徐婉是她见过，最勇敢，最坚强，也是最特别的女子。
    她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弱，像个大家闺秀一样秀气，却能在这个乡下过这样的穷苦日子。
    有时候她想，徐婉真的很傻。
    她家是大户人家，不缺吃穿，她好好的一个大小姐不当，干嘛非要跟着谢平来这乡下的穷地方？
    但是看着谢平的模样，尤其是他看着徐婉的眼神，温柔又深情。她又觉得，徐婉这样做很值得。
    因为换作是她，她也愿意。
    再之后，就是那年的中秋。
    曹燕刚好回来看她娘，陪她一起过中秋节。
    那天晚上，村里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过中秋节，但是谢平突然去村长家敲门，说是徐婉肚子疼，要生了。
    余大娘连忙去他家看了看，确实像是要生了，只是她身体太弱了，孩子生不下来。
    村里没有稳婆，隔壁村才有，一般人家生孩子，都是余大娘帮忙看着。
    余大娘让自己儿子跑快点，去请稳婆来。
    一直等到稳婆过来了，她查探了一下徐婉的胎位后，摇摇头说：“不行，孩子卡住了，生不下来。恐怕得……一尸两命了。”
    谢平听到这话，人都懵了。
    过了一会，他跪下求着稳婆，让她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大人和孩子。
    稳婆摇了摇头，直摆手，“不行，老身没那个本事，你要是想救你娘子和孩子，除非去县里的医馆，让大夫接生。”
    听到这话，谢平二话不说，从村长家借来了牛车，连夜拉着徐婉去了县城。
    谁劝他都不管用。
    曹燕还记得，那一年的中秋夜，天空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
    她站在家门口，遥望着谢平用瘦弱的肩膀拉着牛车的情形。
    那一幕，至今还刻在她记忆中，挥之不去。
    后半夜的时候，天空下了很大的雨，雨声滴滴答答地从屋檐落下。
    那一晚，曹燕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