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休生位六丁来，占者婚姻不用猜。
    周小天穿着深色外套坐在桌后，送走了客人，手指拨弄着桌上的老旧笔记本。
    学会奇门遁，来人不用问，奇门遁甲最强的地方是测来意，只是口诀是口诀, 应用是应用，能在实战中把口诀用对，有些人几十年都吃不透。
    现在的她强过师父当年。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周小天努了努嘴，翻开周穆清留下的笔记，又合上，再次翻开。
    她现在有点理解师父当初说的‘改变命运是违背人性’的话了。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只是下意识忽略了。
    周穆清也一样。
    周小天忽然笑了一下，师父是个俗人，却叫她不要做俗人。
    门外的雨淅淅沥沥，在雨声中店里显得异常安静。
    手机震动一下。
    ‘往事如风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手机上传来一个好友消息，她看一眼点了同意。
    对方没有说话，周小天发一张介绍业务的名片过去，便放下手机，望向门外。
    下雨，那只黑猫应该不会来了。
    名义上是那只猫送人了，交给顾诚养，但是隔三岔五还是跑过来黏她，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周小天考虑着把猫要回来，想到那晚的梦，又不由犹豫。
    少女在店里静静地想事情。
    -
    下雨天黑山没有出去搬砖，而是躲在屋里学习人类知识。
    莉莉丝在用猫爪子摆弄他的手机。
    “这是谁啊？”黑山侧头看一眼，发现莉莉丝在用他的小号加人。
    “我的心上人。”莉莉丝说。
    “心上人？”
    黑山忍不住重复，这个概念对于他来说有点陌生。
    “就是我喜欢的人。”莉莉丝耐心解释, “我发现我超级喜欢她。”
    “哦, 人类？”
    “一个人类小姑娘。”
    “小姑娘啊……”
    黑山低声道, 看看莉莉丝, 又抬头想了想，犹豫道：“你这样……”
    “嗯？”
    “这样……有点变态了。”
    “我允许你重新组织语言。”莉莉丝侧过脸看着他道。
    黑山专注钻研数学题。
    他们都是妖怪来着，怎么可能喜欢人类？人类最阴险狡诈愚蠢了……
    狡诈和愚蠢放在一块看似冲突，却是黑山的真实感受。
    莉莉丝找到了一种可以和周小天交流的方式，那就是在网上，网上谁也不知道她是一只猫，更不知道她是女巫。
    这让她非常高兴，用肉垫划动屏幕，本来是想找颗爱心的表情包发过去，却发现黑山保存的都是‘吔屎啦你’‘打死你个龟孙’‘老子一脚踢飞你个二逼’‘你这个贱人’……
    “这个号给我了，反正让老鬼识破了。”莉莉丝对黑山说。
    黑山没有拒绝，他学会了申请新号，很简单的事。
    莉莉丝则在考虑怎样忽悠黑山给自己买个手机，这样在蹭周小天之余，还可以和她说说话。
    周小天挺孤单的。
    女巫想起那个坐在店铺里安安静静的人类小姑娘，就有点心疼。
    说到莉莉丝和周小天的相识，还得多亏周穆清。
    她是在深夜遇到那个小姑娘的。
    那时周小天拎着铜盆在大街上超度亡魂，是一个出了意外的小孩子，被莉莉丝远远撞见, 以为这个小姑娘很特殊，便跟着她回了家。
    后来才发现，她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尽管会用周易五行八卦，依然是一个普通小姑娘。
    “黑山，你以后说不定也会遇到喜欢的人类。”
    “不会的。”黑山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人类。”
    “说不定哦。”
    “老鬼也在盯着我。”黑山道。
    “他只是不想你疯狂生孩子，这个社会，你的孩子会是‘畸形’，要么躲躲藏藏和你一样，现在没有妖怪生存的空间了。”
    “那我就更不会了。”
    “你可以找男孩子嘛。”莉莉丝说。
    黑山面色凝重，他发现莉莉丝被老鬼打坏了脑袋。
    “等我们死了，这世界上就没有妖怪了。”
    莉莉丝扭头看向窗子，有雨珠顺着玻璃滑落。
    “这个王静静和你说话。”她察觉到手机震动，看一眼推给黑山。
    黑山拿过来看看。
    这个女人生活很丰富，之前去了山区学校看小孩，现在又坐动车回什么山里给她外公过七十大寿。
    七十岁有什么好过大寿的？
    王静静：［这是我外公种的茶树，都五十多年啦］
    王静静：［一辈子的心血呢］
    黑山：［茶树是越久越值钱吗？］
    王静静：［当然啦，味道会好很多，你想不想尝尝我外公的手艺？］
    莉莉丝懒得看黑山和人类聊天，跳到窗户看向外面。
    “你的电瓶车好像在外面淋雨。”她提醒黑山。
    正打字的黑山嗵一下跳起来，坏了！忘记他的车在外面了。
    黑山心疼地跑出去，直接双手一搬，把他心爱的电瓶车抱进屋。
    “淋雨不会坏吧？”他担忧道。
    “应该不会。”
    莉莉丝也没研究过电瓶车，“赶紧把它擦干，用电的东西不要弄湿。”
    “用电的不能湿吗？”
    “对，会漏电。”莉莉丝点头，仿佛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耳朵颤了颤。
    她以前就被弄湿的插排电过一次，毛都立起来了。
    “黑山，你试试摸电线是什么感觉？”女巫道。
    黑山狐疑地看看她，觉得这只莉莉丝不安好心。
    雨一直下到傍晚，周小天关掉店铺的时候依然没停。
    她摸出手机，今天新加的那个人给她发了一句问候。
    往事如风：［你好啊，小天］
    周小天：［你可以叫我周小天，也可以叫我周师傅］
    往事如风：［周小天］
    周小天：［有什么事吗？］
    往事如风：［记得吃晚饭］
    周小天：［？］
    她皱起眉，这个人怕是有什么大病。
    楼下的超市还开着门，她撑着伞过去，晚上货架的菜还有不少，随便买了两个西红柿和鸡蛋，周小天又去调料区买了点酱油之类的。
    要重新自己做饭了。
    这次是真的只有自己。
    周小天付过钱提着菜回家，秋雨绵绵，无端地生出一股冷意。
    她裹裹外套，纤瘦的身影隐没在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