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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看了眼封条,笑道:“宛城营造司?难不成我的书院建好了?”
“正是,”葭葭喜滋滋道:“婴娘姐姐托我送来给您过目,这是落成后的图纸。”
“也不知道如今建成什么样子了,你快打开我看看,我也有好东西给你瞧。”怀真拖过一张小榻,爬上去够紫檀雕花顶箱柜上的小盒子,“你董姐姐呀,如今已经有孩儿了。我回来时让人给小贞吉画了幅小像……”
她刚摸到盒子,正欲拿下来时,忽然听到葭葭惊恐地吸了口大气。
“殿下……啊,小心!”她忽然尖叫着失声喊道。
怀真未及回头,只听到轻微的震颤声,随即便有一股凌厉的气劲直取她背心。
刺客?这个念头在脑子骤然掠过,她凭着本能,腰身蓦地向后折去,几乎在同时,一道尺余长的黑影,快如闪电般擦着衣襟疾掠而过。
怀真翻身跃下小榻平复着呼吸,葭葭已经奔到了门口,嘶声喊道:“来人、来人,有刺客……”
‘砰’地一声巨响,寸许厚的柜门赫然破裂,木屑炸了一地。
怀真什么也顾不上看,拔腿就往门口跑去。
葭葭满面惊恐,死死扒着门框,似乎正拼命克制着本能的恐惧,等怀真刚跑过来立刻拉着她往外奔去。
“殿下、殿下……”廊下侍候的和厢房中待命的婢女皆闻声而出,看到怀真和葭葭花容惨淡神色狼狈,俱都大惊。
“传令,抓刺客……”怀真回头指着正厅高声喊道,其实她连人影都未看到,根本不知道刺客藏在何处。
菁菁仗剑而出,正欲招呼其他武婢一起查看时,突见一道剑影激射而出,忙高声喝道:“保护殿下!”
众人疾掠而来,横剑当胸,迅速组成了一道人墙,将怀真护在了身后。
可是那诡异的剑影却在虚空中凝滞不动,接着掉了个头,绕过阵型朝着怀真冲去。
在场十余人,何曾见过这般诡谲之事,一时间都吓出了冷汗。
怀真劈手夺过一柄长剑,清叱了一声,喝道:“传令府门亭长,速速去擒妖道凌虚。”
众婢如梦初醒,这才传令的传令,列阵的列阵,想要设法阻住那诡异的剑影。
然而那剑影却似长着双目般,轻松地绕过她们直刺怀真。
怀真此刻已经换下了见客的礼服,仅着轻便的窄袖袍服,因此行动还算利索,剑势太过凌厉,杀气直逼面门,因此腾挪闪躲极费体力。
剑影只追着怀真,其他人围在旁边干着急,葭葭早就吓得牙关打颤抖如筛糠。
菁菁窥出了门道,发现那剑影并不伤害其他人,便想着指挥大家冲过去将怀真围拢住,或许可以为她求得一线生机。
但她还未开口,却发现喉头像是堵了团棉花,双脚也胶着在地,丝毫动弹不得,场中其他人也都如她一般眼中失去了神采。
怀真受那杀气所迫,几乎喘不过气来,一路闪到了院门口,她像是在与一个看不到的人交手,对方轻松自如的一招,她却需要拼尽全力去抵挡。
周遭万籁俱寂,除了她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的身躯变得无比沉重,眼睛被凌乱的发丝和飞溅的汗滴迷住,她不用去看也能感受到剑气所在。
可是四肢酸软,再无余力躲避,剑气飞来时,她只得下意识挥剑去格挡。
‘当啷’一声脆响,手中长剑断为两截,而她手腕剧痛,像是要裂开一般,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推倒在地。
她就势一滚,翻出了数尺远,突然哑着嗓子嘶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二十一。”头顶传来空渺幽远的声音。
正屋屋脊上站着一人,须发飘飘,仙风道骨,那人并指如飞,如同操纵牵丝木偶般比划着。
怀真仰头望向他,正是方才前堂所见的凌虚真人。
九月二十一?那是她前世的忌日,终究是躲不过吗?她只觉无比哀恸绝望,可是她不甘心。
“为何杀我?”她面色惨然,嘶声喊道。
她不知道对方是否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只是近乎本能地捡起了断剑横在胸前。
“荧惑守心,坠星安定郡。贫道为天下计,故来此送殿下一程。这柄桃木剑,除妖斩魔,只杀该死之人。”凌虚真人徐徐抬起右手,令那飞速旋转的剑影在怀真面前三尺处停滞。
她这才看清,那是极薄木片所制,看似单薄脆弱,但方才击破厚重的柜门,又撞断她手中宝剑,却仍不见半分损毁。
“妖人,休想混淆视听,你不过是燕王帐下走狗罢了。若真为天下着想,最该杀的便是他。”怀真心中激愤难平,以断剑遥指着凌虚真人怒声道。
在历朝历代,荧惑守心都是大凶之象,从来都与战祸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人竟会用如此荒谬的借口来杀她。
凌虚真人不再说话,凝神运功去操纵那柄小木剑。
怀真疾退数丈,眼见那木剑当胸刺来,她已无力再躲,双腿一软坐倒在地,剑气当头擦过,金钗坠地发髻散开。
她勉力抬起右手揉着被生疼的头皮,抬眸的瞬间,她看到了指间闪烁的金光,不由想起了谢珺。
红日当头,可宿命的阴影却一点点笼罩了她的身心,命运当真躲不开,也避不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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