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章 三百年磨一剑,最关键的底牌(1
锦岚山内,老羊坐在地上,里长盘腿坐在他对面。
俩老人很久没这么看似悠闲的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了。
“这山里山外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你不喜欢?”老羊撇了撇嘴。
“喜欢倒是喜欢,子清这孩子,嘴上不说,却还是知道照顾我这老头子。
知道我们都喜欢孩子,这都送来好几个了。
小树妖傻了点,但听你们说,他还特别小呢。
卿青天天跟着去挖矿,倒是让那些家伙没了偷懒的借口。
思思那姑娘乖巧可爱,懂事的让人心疼。
石头虽然皮了点,但是男孩子,只要心眼不坏,就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这些孩子都是逼不得已,但凡外面有合适的地方,有另外的选择,子清也不会带回来。
不过,说到底,还是为了照顾我这老头子,让村子里有点孩子的生气。”
里长絮絮叨叨,他可是记得,他以前只是偶尔提了一嘴,村子里没个孩子闹腾。
村子里的人从来不谈孩子的事,因为在这里天长日久,各种原因,都生不出孩子了。
有的人是受了伤,硬伤,有的人是坏了身子,有些可能是异力影响,有些也可能是长期在锦岚山吃锦岚菇,反正老羊现在都说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事大家嘴上都不会说的,余子清带回来几个可怜孩子,大家其实都挺高兴的,对孩子也都很好。
最皮的石头,来锦岚山三天,就挨了顿卿青一顿毒打。
然后里长知道为什么之后,又亲自上手,将石头毒打了一顿。
然而,挨了两顿毒打,石头反而最快融入进了锦岚山。
因为他亲眼看到了里长是怎么打二憨的。
二憨被打断了十几根骨头,不成人形,出气多进气少。
至此,他才知道,他那压根算不上毒打,连打都算不上,顶多是轻轻教训一下。
然后,第二天,又看到前一天似乎命悬一线的二憨,生龙活虎的在外面跑。
石头便悟了,开始跟着卿青去挖矿锻炼了,说什么都要学,哪怕天天挨毒打也要学。
融入最慢的,反而是那个最乖巧的石思思,小姑娘懂事的可怕,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第一天来,就去厨房帮忙,找事做。
里长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老羊也没有不耐烦,就这么听着。
等到里长稍稍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老羊才道。
“你现在不急着进阶了?其实你早已经可以进阶八阶了。
你的积累很强,开始修行之后,压根没有进补太多,就已经能一口气修行到八阶。
已经很不容易了,接下来,你也得尽量多进补点东西。”
“不急了,不能急。”里长心态平和,没了往日的焦躁。
“你上次说,子清现在做的事,其实是为了开十阶路,以后九阶可能就不够强了。
那我也不能急了,既然有机缘,有积累,也有机会,自然要奔着十阶去。
九阶,可能一些年之后,就当不了顶梁柱了。
如此,我就更不能急了,慢慢来,来日方长。
按你的说法,我应该还能活很久。”
……
季伯常悄声无息的消失在大离帝都,老首尊一个九阶,追了一日之后,才终于追上了对方。
然而,季伯常却早已经站在原地等着他了。
“老首尊,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容易死了。”
老首尊现出身形,冷眼看着季伯常。
“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便见老首尊的身形尚在原地,季伯常脚下的阴影,便骤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将其束缚在原地。
季伯常闭上眼睛,笑的的有些诡异,表情慢慢的僵住了。
老首尊面色微变,立刻飞身上前察看,他控制着阴影,缓缓的揭开季伯常的眼皮,才发现其双眼之下空空如也。
那饱满的身形,也在转瞬之间,好似泄了气,干瘪了下去。
这时老首尊才看到,这里只剩下一层皮,肉身之内早已经空空如也。
老首尊面色铁青,难怪他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已经化解了心魔,实力恢复了正常,竟然一直追不上一个表面上看受创严重的八阶,原来他压根就没追到本人,一直追的都只是一个假蜕。
这一日过去,季伯常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
大乾西部,宋承越带着锦衣卫的高手,乘坐着飞舟,悬在高空之中。
整个大乾西部与荒原的交界线,绵延上万里范围内,到处都是锦衣卫的飞舟在巡视。
一道遁光从东面飞来,立刻第一时间被锦衣卫的人拦下。
宋承越站在船头,看着来人,拿出了一个罗盘。
罗盘绽放着光辉,显示出检测结果,这人跟琅琊化身术有关,不是化身就是本尊。
宋承越面无表情的道。
“若你是琅琊化身,如今已有方法,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
而且已有很多人,已经彻底自由,你也无须担心。
你且在这里等着,后续会为你安排,一应支出,大乾全包了。”
来人不管不问,便化作遁光准备冲卡。
宋承越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
“不识抬举,自寻死路。
冲击边境哨卡,冲击锦衣卫审查。
来人,废其气海,锁其琵琶骨,活捉。”
荒原上出现异变,锦衣卫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就算是探子不知道,宋承越也早就提前知道了。
八月十六,丑时三刻,荒原南部可能会出现异变。
宋承越名正言顺的调动大批人马,甚至还好心的通知了一下琅琊院。
他在这里,便是要做到足够的审查。
荒原南部,大兑玉玺的封印之地开启,只要找到大兑玉玺,便代表着大兑归来,正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此乃大事,而东厂被裁撤,督主怀恨在心,甚至不惜挑起暗影司和锦衣卫之间的矛盾,还让东厂的探子,调转枪头对准了锦衣卫。
宋承越想要拿到证据,太容易了,而且绝对保证不是假的。
所以,在对外的时候,督主将枪口对准了锦衣卫,性质就变了。
宋承越甚至敢直言督主反叛,东厂也早成了督主的东厂,而不是乾皇的东厂。
幸好提前裁撤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宋承越说的颇有点强词夺理,不过他的屁股却正的不能再正了。
乾皇可以裁撤掉东厂,但是你督主却依然不能将枪口对准大乾。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督主就得老老实实受着,而不是做出这种疑似反叛的举动。
所以,在荒原南部,出现异变的第一时间,宋承越便连夜面见乾皇,请调人马。
荒原南部的事情,大乾哪怕不主动派人去帮忙,那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去破坏。
这番明面上是求稳,实则是要防督主的话,乾皇也应允了。
如今,宋承越已经抓到了七八个化身,全部都是九阶之下的。
他便第一时间,请调鲲游传回消息。
督主化身,大量现身,全部向着荒原南部汇聚而去,他们强闯关卡,宁愿自爆,也不愿意被活捉,伤了好几个人。
只有描述,没有结论。
跟着,大乾都城里便传来消息。
督主从今天开始,在官面上被定义为邪道妖人。
宋承越拿到传讯,咧着嘴笑了起来,用词都给顺势改了。
“传令,但凡遇到那琅琊邪术的受害者,全部先活捉了,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宋承越太了解乾皇了。
他就知道,在督主不主动回去觐见,不主动现身说明的情况下,他做的这些事,宋承越压根不需要作假,乾皇都不可能再信任他。
乾皇不可能去赌你还忠心的,也不可能去赌你不是去报复。
哪怕明知道,督主九成九的可能,不是去搞破坏,可你终归没法让人十成十信任。
一条心已经彻底野了的狗,连明面上的忠心都不愿意来演一下了,那就必须死。
宋承越堵在大乾边境,向着荒原南部的方向看了一眼,暗道一声。
我这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可惜没法亲自过去,也没法亲自出手。
希望琅琊院那边,能多去俩强者吧。
要说现在大乾除了宋承越,谁更想督主去死,那一定是琅琊院里的某些人。
督主存在一日,琅琊化身术或者琅琊化身邪术的名号,便会一日强过一日。
顺带着,琅琊院三个大字上的污点,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若是时间太久,太过深入人心,那污点便再也洗刷不掉了。
……
大震边境,襄王的大旗在黑暗之中闪耀。
还有一缕电光,在云层之中游走,那是雷氏的标志。
一个九阶强者,被拦在边境。
襄王坐在船头,面带微笑。
“劳烦道兄坐下喝喝茶,无论何事,过了今日再说。
今日,整个大震,一个九阶都不准离开。”
“襄王殿下,你可是又要篡位了?”
襄王伸手一抛,见一枚令牌丢了出去,令牌迎风见长,化作一面上千丈高的巨大金牌,轰然落地。
“震皇的止步牌在此,想越过的尽管过,我保证不拦着你。”
眼见那人不敢妄动了,襄王才笑了笑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被那妖人胁迫,过了今日,我可以亲自去请人替你化解邪法。”
……
大离境内,伏晓站在高空中,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位九阶。
“二位前辈,还请止步。”
他思忖良久,在得到了大乾锦衣卫动向之后,便做出了决定。
他也不想的,只是大离的大势便是如此,他只能顺应大势,委屈一下督主了。
今日,无论是谁想去荒原南部,那都得接受检测。
哪怕检测完成之后,不是化身,那只要是超过六阶的,谁也不准去。
他未必能拦下多少,真有九阶想过,他也拦不住,他也未必能察觉到,但事还是要做在明面上的。
这是选择,顺应大势的选择,而他也会因此,成为大势的一员。
……
余子清搬出了石桌石凳,跟钟守正相对而坐,两人就坐在这荒野里,品茶闲聊。
远处的巨大九层牌楼,熠熠生辉,其存在的时间越久,那种沉淀下来的厚重,便愈发明显,便是余子清,都开始察觉到,他手中的郡守大印,似乎又变强了。
一天之后,天际之上,一道道遁光,飞遁而来。
余子清抬起头,看着那些遁光,缓缓的站起身。
“来了。”
“你确定,就是那死太监?就为了来杀你?”
“杀我只是一个目的,他想要拿到大兑玉玺,掌握主动权。
大兑的封印,主动权完全在我,大兑玉玺,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拿不到,他就举世皆敌,大势之下,谁都会顺势踩他一脚。
他拿到了,他就还有喘息的机会。
杀我,保住他的化身,其实只是表面目的而已。”
余子清面色平静,抬头看着那一道道遁光,由衷的感叹了一声。
“他的确是个人才啊,我曾看过琅琊化身术。
想要将此邪法,修到他这般境界,那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他已经损失了共计六个九阶化身,再加上有人阻拦,竟然还有九阶化身能抵达此处。
九阶之下的更多,若是平平稳稳的再过几百年,他真的有望十阶。”
一道道遁光飞来,余子清手中一直保持着开启状态的罗盘,已经自行绽放了光华,指针飞速的转动着。
除了督主的化身,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没几个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冲到这里了。
看来,督主不打算演了。
汹涌澎湃的气息,在天际之上绽放。
大乾那边来的人很少,大震那个方向的也不多,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大离这边。
数量比之余子清想的还要多。
其中有数十个,年纪看起来都不小的,也不是化身,应该是东厂的番子。
剩下的,足足二百多个,没有一个是低于七阶的。
基本都是七阶八阶,九阶都有四个。
东厂的番子,站在一起,气息阴冷晦涩,一股难以掩饰的不阴不阳的气息浮现。
而剩下那二百多个,簇拥到一起,拱卫在那四个九阶身后。
季伯常没有做任何隐藏,就这么从人群的后方,凌空踏步而来。
余子清暗叹一声。
化身的数量,远比预料的多,九阶也比预料的多。
而且,余子清估计,前些日子,这些化身可能更多。
因为季伯常的气息又变强了。
可能所有得到消息,想要去斩断联系的化身,都已经被其暗害了。
剩下的这些化身,哪怕明知道自己是化身,可以斩断联系,也没有那种想法。
不到九阶,让他们觉醒自我的自由意识,的确是难了点。
昨天见到的那个来试探消息的东厂番子,就是证明。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化身,知道了之后,也没有反叛之意。
所以余子清根本不想等,也不想给督主时间。
季伯常一步一步行来,他的那些弱点的化身身上,便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流光。
他们神魂深处的符文,裹挟着他们一生的修为,落入到季伯常体内。
短短三息,便见季伯常身上的气息,直线攀升,从八阶巅峰,直入九阶。
季伯常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含笑看着余子清,长叹一声,满声赞誉。
“我曾以为是锦岚山里有高人,后来不知不觉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你。
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不得不出手,你足以自傲了。
如今,我亲自出面,亲自出手,你可满意了?”
“除了一个问题,其他的都满意了。”
“你问。”
“我曾亲眼见过你,根本没有察觉到你乃阉人,难道真有什么办法,让你那话再长出来么?”
余子清问的很认真,他的确好奇。
按理说,断肢重生不难,有的天材地宝就能做到,但太监却从未听说过。
这家伙一个阉人,怎么伪装自己不是阉人的?
季伯常面色瞬间一冷。
他一个太监,最忌讳别人说他是个阉人,意思一样,性质不一样。
“看来我高估你了,到了现在,竟然还逞口舌羞辱于我。”
余子清叹了口气,也不解释了,虽然他真的没羞辱的意思,真的是纯好奇。
好奇为什么太监没法恢复,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做到这点。
若是可以的话,是不是可以学一学这法门或者手艺,用在别的地方,比如以后砍了别人手,就让别人用天材地宝也恢复不了。
这种永久性伤害的法门,可不是一般的强。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道遁光落下。
佟家家主佟伟舜、阴阳宗宗主廖一来、退魔宗宗主彭松,还有那位阳神尚未恢复的老太监,全部出现。
而且,除了他们几个强者之外,还有两宗一家带来的高手。
再加上钟守正,现在两边各有五个九阶。
曾经的化身,面对如今的化身,还有季伯常,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开打。
钟守正一只手抓着余子清的肩膀,带着他瞬间向后退了上百里的距离。
四个曾经的化身,对战四个琅琊化身,神光交织,将夜空映照成一片五光十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加上交战波动,化作潮汐一般,摧毁周围的一切。
唯独那座巨大的牌楼,屹立不倒,连上面的瓦片都没有丝毫受损。
九阶在高空中开战,九阶之下,在下层开战。
季伯常站在原地,他那些低阶化身,源源不断的坠落地面。
他的气息急速攀升,不断的变强。
很快就冲到了二劫,到了这时,他九阶之下的化身,便全部跌落到地面上。
这个时候,才有侥幸未死的化身才发现,他们还没有死,只是修为尽失,化作了凡人。
他们的自我意识还在,可是神魂孱弱,意识模糊。
因为季伯常的行动太仓促了,他根本不敢强行收拢掉化身的一切。
他只敢收拢到一部分纯粹的神魂力量,和纯粹的修为、对应的感悟。
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沉淀,去彻底消化掉,唯有最纯粹的东西,才好直接转化成他的力量。
化身的一生,太过繁杂,一口气收拢这么多人一生所有的收获,他扛不住的。
毕竟,这一生之中的磨难和痛苦,对于修士来说,其实也是难能可贵的收获。
余子清咧着嘴笑了笑,看了看钟守正。
“前辈,有劳了。”
钟守正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之前好赚的天材地宝,后面肯定是要还的。”
钟守正冲了出去,余子清一个人飘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交战。
季伯常的四个化身,看起来都是生面孔,应该不是经常在外活动的人,余子清没有他们的基础资料。
而且大概率都不是大乾的人。
因为大乾明面上的九阶,无论是宗门还是家族,只要是放在台面上撑场面的,他们的详细基础资料,余子清都有。
就算不是明面上的九阶,资料没那么详细,余子清手里也有简单的资料。
早知道督主肯定还有九阶化身,余子清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只可惜,余子清只跟大乾锦衣卫的宋承越关系还行,弄到资料好弄。
大离这边的强者,锦衣卫就没那么详细的资料了。
很多强者,有详细资料也未必有用,他们都会藏一手。
余子清的阴神睁开眼睛,纵观全局,关注着他们的战斗,每个人施展什么秘法,用什么法宝,全部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关注着季伯常,看着他用什么手段。
钟守正凌空而立,手捏印诀,元神力量骤然大作,摄人心魄的波动逸散开来,眼中仿若化作了深渊。
他低喝一声,便见空气之中一声嗡鸣,逸散开来的力量,骤然凝实,目之所及,立时见到季伯常头顶,一个金色的铃铛浮现。
小铃铛频繁摇曳,叮叮叮的声响,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在其身前十丈之处,与不可见的光辉碰撞到一起,激起道道虚电,化作一张蛛网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季伯常眉头微蹙,两只手分别施展打出印诀,天际之上,雷云汇聚,一道道阴雷噼里啪啦的落下,恍若骤然在天地之间形成一颗巨大的阴雷之树。
那树底便是钟守正所在。
钟守正微微耷拉着眼皮,低声一喝。
“破。”
幽光乍现,仿若无数的尖刺向着四方卷起,渗透到那阴雷之中,将其强行崩散。
然而,崩散的力量落下之后,却又瞬间化作一只只阴恻恻的利爪,鬼气森森,阴气冲天,从四面八方抓向钟守正。
钟守正变化印诀,口诵咒文,元神之音,也随之浮现,一起吟诵咒法。
玄奥神韵浮现,化作一道道球形的涟漪扩散开来。
那些阴气所化的利爪,被这涟漪冲击之后,不断的崩解消散。
一道道涟漪汇聚到一起,骤然化作浪潮,冲击到季伯常身前。
他头顶悬着的金色小铃铛,摇曳的速度加快到极致,叮叮当当的铃音,骤然化作尖锐的啸声。
咔嚓一声,小铃铛崩碎成齑粉。
季伯常眼睛一闭一睁,目中两个符文飞出,瞬间构建出一个静字,挡在身前。
霎时之间,那可怕的涟漪过身,季伯常却毫发无损,只有身前那个静字,崩碎消散。
两人交手,看的余子清双目酸痛,元神境修士全力出手,咒法杀招,看起来平平常常,可是只是看,都觉得阴神摇曳,若是中了,便是立时神魂崩碎的结局。
相比之下,剩下那几个炼气强者的战斗,看起来打的五光十色,神光漫天,方圆数千里都被映照的光辉一片。
可他们的战斗,想要分出胜负,那可是得一段时间了。
他们只是互相纠缠着,互相拖着而已,真正关键的就在季伯常这里。
有东厂的番子,想要靠近余子清这里,便会立刻被人拦下。
余子清区区一个弱鸡,却在这里,全程观战。
季伯常眉头微蹙,这才发现,那个拿钱办事,遇事就躲的钟守正,可比预想的还要麻烦的多,出手就是下死手。
“别浪费时间了,迟则生变。”
季伯常呵斥一声。
立刻见到他的四个九阶化身,齐齐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佟伟舜几人,压力倍增。
战场变幻,从最初默契的一对一,变成了四人对四人的纠缠。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便变成了五对五的团队交锋。
佟伟舜几人的互相配合,可远不如人家的本尊加化身。
战场慢慢变幻,慢慢的挪移,忽然之间,那阳神尚未恢复的老太监,忽然屈指结印,凌空一指,点向了佟伟舜的后背。
一点阴冷的流光,瞬间在半空留下一道绵延数十里的光痕。
佟伟舜的护身法宝,瞬间爆裂。
老太监一指点出之后,又是对着钟守正连点三指,三道阴冷的光柱,压的钟守正不断后退。
随着老太监临阵倒戈,局势瞬间逆转。
五对五,变成了四对六。
发现这一幕之后,钟守正当机立断,立刻第一时间后退,准备带余子清离去。
然而,季伯常脚下一道虹光,带着他踏空而去,直奔余子清。
剩下五人,状若癫狂,舍生忘死,纠缠四人,却也足够拖延一点点时间了。
这时,大离方向,一个法宝裹挟着长长的尾光,跨越天际而来。
大乾方向,声浪滚滚,却比神光后发先至,程净脚踏光辉,踏空而来。
季伯常哈哈大笑,尚未抵达,便伸出一只手,凝出一个大手印,抓向了余子清。
“你们这些伪君子,我早将你们看透。
若无必要,你们倒是巴不得其他人残杀,你们再来收拾残局。
如今,现在才想要保下此人,太晚了!”
汹涌澎湃的气息,如同大江奔涌,巨峰压来,尚未抵达,余子清便不得不落到地面上,有种直不起腰,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无论是那件法宝,还是尚未抵达的程净,都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余子清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将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先随便收入个储物袋里。
那老太监临阵倒戈,余子清一点都不意外。
他从一开始就没将老太监带回锦岚山,就是防着这一手。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提前思索过种种可能。
有化身,明知道自己是化身,也不愿意斩断联系。
有化身,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化身。
有化身,就算是斩断了联系,也不会背叛督主。
忽略掉化身这件事,只将其当做督主手下,督主给他们埋坑,他们就一定会反叛么?
真未必的,人心若是如此简单,倒也好了。
只有佟伟舜这种,有家有业,上有老,下有小,一生的羁绊都在佟家,他的感情,他的喜怒哀乐,都在佟家,他斩断了联系之后,才会坚定的站在督主的对立面。
而那种无依无靠,无儿无女,一生都藏在一个地方潜修的老太监,可能最大的感情羁绊就是督主,他凭什么反叛。
哪怕只当他是一个忠心的下属,他也不会反叛。
哪怕他被斩断了联系之后,也没有向督主传递消息,督主似乎也不知道,是余子清斩断的那种联系。
那余子清也压根不敢去信那个老太监。
尤其是这个老太监,竟然主动说要去锦岚山扫地。
那余子清就更不敢信任他了。
对于一个活着或者死了都不太在意的人,余子清帮他斩断联系这点事,真的能抵得上他一生唯一的羁绊么?
余子清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脸。
如今被气息压的直不起腰,危险临近,生死危机降临,而锈剑却依然没有完成判定。
余子清的腰间,骤然出现了一柄白色的带鞘长剑。
余子清的右手,握住剑柄,低喝一声。
“栋哥。”
霎时之间,锦岚山南部,一直站在那里,身前地上插着一把剑的邗栋,骤然睁开眼睛。
他手捏剑诀,目中骤然迸射出两道剑光。
那一瞬间,便仿若身处荒原之南,目光看到了这里的战局。
他腰身微微一矮,如同余子清一样,右手虚握左腰那不存在的剑柄。
同一时间。
余子清手握剑柄,奋力一拔,便见无穷剑光,从剑鞘之中喷涌而出。
那剑光犹如实物,冲击而过的瞬间,便见季伯常抓来的大手印,骤然崩碎,所有的力量,都仿若被无数的剑,给硬生生的斩成了齑粉,斩成了虚无。
剑带着余子清,以最标准的拔剑式,一剑斩出。
霎时之间,天地之间,只剩下那白色的剑光。
那每一缕光都是剑气,强到已经剑气崩解,自行化作了剑光。
季伯常想要逃,已经晚了,他离得太近了。
这一剑不是余子清这个二把刀来斩的,而是剑带着余子清去斩的。
或者说,是邗栋亲自斩出的这一剑。
白色的剑光,便如大日光辉,瞬间贯穿天地。
剑光横跨三千里,斜着斩向天际,恍若一柄巨大的白色长剑,斜插在大地上,天际之上的罡风层,都被强行斩出了缺口。
季伯常周身法宝,瞬间崩碎消散,身形在剑光之中溶解,连渣都没有剩下。
这是邗栋这个只会杀人的九阶剑修,耗费了三百年,不断的积累,磨出来的一道剑气,最纯粹的杀伐之剑。
这一剑之下,瞬间,战场变得安静了。
钟守正面色骇然,眼珠子颤抖,看到那白色剑鞘,白色的剑,他终于明白了。
当初他只是靠近余子清,便能生出明显的危机感应,甚至那危机感应,还化作了一把白色的剑,悬在他头上,随时可能落下。
当时他还以为这头顶悬着的剑,只是危机感应的感应具象之物而已。
没想到,是因为那危险性太高,高到他必死无疑,所以直接连他可能会死在什么武器之下,都能直接具象出来了。
所以,当时若不是他谨慎,挨这一剑的人,就是他了。
他拿什么去挡,这一剑,绝对有三劫剑修的水平了。
余子清站在原地,将白剑缓缓的归鞘,满心震惊。
浪费了,绝对是浪费了。
早知道强,但是竟然会这么强么。
所以,邗栋的剑很久没出过鞘了,只是因为压根没遇到值得他出鞘,斩出那惊世一剑的人么。
余子清站在原地,看向季伯常的那几个化身,全部都在,每个化身的眉心,此刻都浮现出一枚符文,符文闪烁着光辉。
本尊若是死了,按理说,联系就应该断开的。
然而此刻,却见他们汇聚到一起,那些东厂番子里,也有数人的眉心,浮现出一模一样的符文。
忽然间,其中一个番子眉心的符文,暗淡了下去,他的身体,骤然灰飞烟灭。
半空中,无数东西凭空浮现,尘埃碎屑,而后飞速的汇聚,重新化作季伯常的样子。
季伯常赤身飘在那里,忽然长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后,四个九阶化身,身形逐渐崩解,化作一道道流光,没入他的体内。
大离方向,飞来的那个法宝,被其随手一抓,抓在手中,化作一方青色的砚台,他掌中发力,便将那砚台捏碎,随手丢在一旁。
“好强的一剑,十阶之下,怕是无人能挡得住。”
季伯常长出一口气,看了看余子清手中的白剑。
“还好,你只能斩出一剑。”
他的气息直线攀升,一路攀升到三劫,也依然没有停下来。
他立身半空,威压便镇压住所有人。
就算刚刚赶到的程净,都是面色凝重。
“神魔替死术。”
三劫境界,普天之下,都没有多少人。
余子清站在地上,看着威压众人的季伯常,忽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你最重要的底牌。
只要还有化身,你就不会死。
我终于明白,为何那琅琊化身术,我一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原来这琅琊化身术,是借鉴了阴魔的法门。
其内核,一直都是魔物的法门。
琅琊化身术是,以琅琊化身术延伸出的假身替死,也依然是。
你既是督主,也是季伯常。”
“不错。”季伯常一手虚压,靠着纯粹的力量,便压制了在场所有人,他此刻的力量,距离三劫境巅峰还有一段距离,却也不是特别远了。
若是他没有损失那几个九阶化身,他此刻的力量,纵然没有强行迈入十阶,也会远超一般九阶。
不过,以如今的力量,也足够他做事了。
他一手虚压,一手屈指一弹,一点力量,便瞬间击中余子清。
余子清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倒飞了出去,直接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绵延十数里的沟壑。
但是季伯常却微微蹙眉,看向那沟壑的尽头。
那座大坑里,可怕的力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压抑着没有爆发出来。
轰隆隆的轰鸣声响起,季伯常单手结印,一瞬间,便见天际之上,雷霆如瀑,冲击而下。
转瞬之间,便将那大坑轰的不断崩碎,山石崩碎,融化为岩浆,雷霆太过凝聚,化作雷池雷液,不断的翻腾。
下一刻,便见那大坑之中,一条粗大的白色尾巴,骤然窜出,而后变数第二条,第三条……
一条条巨大的尾巴,抽在那雷瀑之上,强行将其击溃。
大坑底部,一条巨大的九尾白狐,将余子清包裹在里面。
余子清的气息和九尾白狐的气息,都在直线攀升。
余子清的一只手,按在白狐的脑袋上。
他们俩一起,缓缓的从下面飘了起来。
季伯常死了一次,唯恐生变,突下杀手,劲力直接崩碎了装着小白狐的储物袋。
余子清终于补全了最后一块关键短板,爆发出的力量,第一要务便是保命。
保住他的命,保住小白狐的命。
他一直想要尝试,却一直没有卡成功的漏洞,这一次终于卡成功了。
自从以短剑作为媒介,作为判定工具,来判断判定是否完成,每一次,都将那柄锈剑都化作强大的宝剑之后。
余子清自然会生出其他想法。
比如说,若是那判定得来的力量可以渡给锈剑,让锈剑完成脱胎换骨的变化,那是不是也有可能,将那股力量渡给其他东西,或者是其他人。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成功过。
当真正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他将短剑换成了小白狐,又有最纯粹最强烈的意愿时,小白狐又对他有极强的归属感。
那小白狐,便等同于一件法宝。
要激发了判定,去完成杀季伯常这个必须做的事,就多了前置条件。
以小白狐作为手段之一,先活下来。
巨大的利爪撕开了雷池,一头全身力量圣洁轻灵,眉心带着一个印记,身形上千丈的巨大白狐,冲了出来。
九条上千丈的巨大尾巴,轻轻摇曳着,裹挟着劲力。
余子清站在白狐的脑袋上,脸上已经浮现出饿鬼之相,他的双目里燃烧着血焰,指尖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他看着季伯常,面带笑容,露出满口锋锐的牙齿。
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邗栋给的剑,当做压箱底手段。
查不出来最后缺了什么关键信息,无法完成判定,那就只能在真正的交战之中去看对方有什么底牌,逼他使出最关键的底牌。
任何底牌,在余子清这用过一次,就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小家伙,我们上吧,活活打死他。”
上千丈高的巨大九尾狐,动起来却异常灵活,仿佛这片天地,都在帮着它,轻灵圣洁,一尘不染。
所有的秘法坠落,随着那泛着微光的白色皮毛,微微颤抖,便将其尽数滑开。
余子清站在九尾狐的脑袋上,双目微垂,手捏饿鬼法印,口中低诵法咒。
季伯常又惊又怒,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知道余子清怀里一直抱着个小白狐,却哪想到,那看起来极弱的小白狐,竟然是一头九尾天狐。
如今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头九尾天狐,而且境界似乎比他还要高。
这九尾天狐,万法不侵,肉身却又强横的离谱,怎么打?
没法打了。
看起来打的极为热闹,两人在天际之上,神光沸腾,灵气如同在燃烧,实际上,什么作用都没有。
只是季伯常被九尾天狐一边倒的压制,这还是因为九尾天狐几乎没有战斗经验的原因。
而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东西,出现在白狐的脑袋里,它的本能再告诉它应该如何做。
巨大的尾巴,抽散了季伯常的护体神光,其后又有一根根粗大的尾巴接连而上。
噗嗤一声,季伯常所有的防护,在那巨力和万法不侵的玄妙之下,强行崩散。
那巨大的尾巴,缠绕着他的身体,如同陨星材料一般,影响着他施法。
余子清一直垂目站在白狐的脑袋上,低诵咒文。
等到季伯常被完全克制,被彻底压制住几个呼吸之后,余子清迈出一步,在半空中留下一个个火焰脚印,走向了季伯常。
余子清伸出中指,缓缓的点在季伯常的眉心,诵完了最后的咒文。
“托你的福,我用借来的力量,强行完成了一个课题的推演,你安心去吧。”
“株连。”
余子清列出课题,以判定得来的力量,强行推演,以此来得到完全克制季伯常的结果。
这是他判定次数多了之后,不再等着判定随机得到力量。
知道的越多,选择就会越来越多。
随着余子清的中指点在季伯常的眉心,他便仿佛看到了,一枚巨大的符文。
以此为中心,一条条线从这枚巨大的符文上扩散开,勾连到四方的其他的符文。
余子清的眼中,燃烧着火焰,不但将那些连在一起的线烧断,甚至将的那符文都一同烧毁。
然而,就在烧断那些线的时候,却见那枚巨大的符文之下,还有一条线链接到下方的黑暗里。
余子清的目光望去,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一片似虚似幻的扭曲世界。
一尊身形怪异的大魔正在沉睡,他的身下,一座似是数里大,又似数十里大,以无数的骸骨和人皮汇聚而成的王座。
那根线便是链接在那大魔身下的王座上。
似是感应到窥视,那大魔缓缓的睁开眼睛,与余子清那血色的双目对视到一起。
只是一眼,余子清便知道,自己不是其对手,那大魔绝对是超出九阶的。
他果断的烧毁了那条链接的线,随着那条线被烧断,那个虚幻扭曲的世界,便消失在余子清的眼里。
所有的幻象都随之消散,余子清收回了手,便见到季伯常身上的气息,开始剧烈的涌动。
“你做了什么?”
“你修过琅琊化身术,不是将化身收回,便等于没有修过。
你此刻的力量,其实还是构建在琅琊化身术之上。
可怜的家伙,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个邪术,就是个大坑。”
余子清没了怒气,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季伯常身上的气息波动越来越混乱,最后他的身形开始扭曲,力量不断的外泄,彻底失控。
余子清拍了拍白狐,他们丢下了季伯常在半空中,远远的避开。
季伯常又惊又怒,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力量失控。
而后噗嗤一声,整个人爆成了齑粉,混乱的力量绞杀了那片范围内的一切。
这一次,他绝对是死的彻彻底底了。
……
锦岚山内,老羊和里长,站在南部边缘,遥望着荒原南部的方向。
“你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里长摇了摇头,眼里带着一丝不安。
“他在逼那个九阶化身都有好几个的妖人出手,不想给那妖人时间,去一个一个的吸收化身,再沉淀下来,将力量彻底消化。
他已经斩断了那妖人好几个九阶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将其策反。
现在,他已经亲手拉开了大兑归来的序幕,至此,便是他也没法再阻止大兑归来。
一个神朝的势,在发现一个缺口之后,便会裹挟亿万钧之力,形成极为强大的力量,冲击而下。
这便是堪比昼夜轮转的大势。
余子清便是站在大势的浪头。
那妖人现在不出手,他以后都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子清会挖空他的根基。
那妖人若是现在仓促之间出手,他便绝无可能达到最强的状态。
他的力量无法掌控的足够好,力量沉淀也不够,秘法、法宝,统统都不完美。
但也只有这样,他反而有机会赢。
余子清就是在逼着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必须出手,而且必须全力出手。
炼气修士的三劫境,之所以叫三劫境,便是三次劫难。
若是那妖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实力攀升的太快,就有可能三次劫难化作一次。
这次劫难,叫死劫。
可惜那妖人,压根不知道,子清现在手握什么东西。
他手握大兑的大印,化解封印,解开封印,又亲手拉开序幕。
便是大兑神朝,都是欠子清的。
子清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面对面,那妖人的劫,便不是可能变成死劫,而是一定会变成死劫。
那妖人如今举世皆敌,也没了东厂职位在身,东厂也被裁撤,他便是一孤魂野鬼,大乾气运也不再加身。
若是子清如今愿意主动借大兑的神朝之力、神朝国运,只是以大势压人,根本不用出面,就能压死那妖人。
你压根无需担心他。
他一步一步,早已经将那看似很强,远远比他强的妖人,逼到了绝境。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肯定不会出事的。
哪怕我们俩都不去,他也不会出事。
我们要做的,只是守好这里。
这一次之后,一定会有人很多人,会真正开始正视锦岚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