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这种时候就只能离开地球了
宁缺儿有些难以相信,自己不留情面刺出的一剑,居然会被人这样轻易的躲开。
以至于他向来波澜不惊的神色,都出现了松动。
那如同刀削出来的嘴唇微张着,就连瞳孔都下意识地收缩了几分。
他很清楚,刚才踢在他胸前的,如果不是脚而是刀的话,那他现在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自他的剑法练到了第七重以来,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令他感觉自己全无胜算的处境。
要说他虽然没怎么闯荡过江湖,但是他交手过的高手其实也并不少。
这其中,还有几个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大侠。
不过他们,却都因为与他的师父有怨,前来寻仇,所以被他斩杀了。
可是不管是那些高手,还是他师父,都不能给宁缺儿这般的感觉。
这种,几乎没有破绽的感觉。
细细回想起来,方才的那一脚,就算他早有准备也躲不开。
方才的那一剑,就算他蓄势再发也刺不中。
那个人究竟是怎么躲开我的剑的?
脑海中各种纷乱的念头一一掠过,而宁缺儿却根本抓不住半点头绪。
只觉得刚刚的那一瞬间着实诡异,自己的眼前一花,胜负便已经有了分晓。
半息之后宁缺儿终于定神抬起了头,他的性子冷,所以能够很快的分析出局势。
来人应当没有敌意。
这是他在转念之间便得出来的结论。
佐证的原因有许多,倒是无需一一诉说。
总之,且静观其变便是。
心下这么想着,宁缺儿也终于看清了身前人的样貌。
见那副邋遢的模样,盖是原先在馒头铺前碰见的那个女乞丐。
“阁下说笑了。”稍稍整理了一下心绪,宁缺儿不卑不亢地收剑行了个礼。
“我方才的那一剑根本没有要刺下去的打算,你应当也看得出来,只是想吓唬一下宵小罢了。”
“嗯哼。”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王戊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说道。
“所以我也没有出重手不是吗?”
再次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的脚印,宁缺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不冷不热地答道。
“是,小子宁缺儿,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虽然对面的女乞丐看着还没他的年纪大,但是谁让别人的拳头硬呢。
宁缺儿之后尚有事要办,心里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是一些表面功夫而已,且先退一步,没必要与这人多做纠缠。
另外,这件衣服该是也不能要了。
不动神色地如此想着,宁缺儿低头等着王戊的回应。
谁知对方却突然没了声音,直到几个呼吸之后,那个懒散的女声才再一次响起。
“你说,你叫宁缺儿?”
“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宁缺儿直起了身来,却发现女乞丐的表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怪异。
但他还是接着说道:“小子生辰不详,命数有缺,只知道自己姓宁,所以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宁缺儿。”
“是吗?”王戊收起了自己的酒葫芦,用一根手指转了转脸侧的一缕头发,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那你,可否把你腰间的短刀拿来给我看一下。”
仿佛是有了些许判断,王戊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宁缺儿的身上,努了努下巴,要起了他的短刀。
“这……”然而这次,宁缺儿却迟疑了。
他沉吟了半响,才皱着眉头拒绝道。
“抱歉阁下,这是我一位故人赠与我的信物,小子对其不敢有失,乃至日夜带在身侧,多年来都不曾放下。此般,却是同样不能给你。你若是想强取,那我也只能顽抗到底了。”
宁缺儿虽然生得一张俊美温良的脸,但是心却很冷,这其中既有他天性的原因,也有他师父培养的结果。
但即使是再冷的心,那也是肉长的。
而只要是肉长的,便有它的柔弱之处。
显而易见的是,宁缺儿的弱点,就是他腰间的那柄短刀。
他对其看得异常重要,十一年来,除了自己之外从未让任何人碰过。
所以眼下,哪怕知道对方应当不会贪图他这把破旧的小刀,他也依旧不敢冒任何的风险。
因为就算是半点的差池,那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眼前这人的步法很厉害,但却没带兵器,想来练的应该是拳脚功夫。
我切磋较量是不如她,但手上多她一剑,真要生死相搏,结果尚未可知。
而且若是我真不能敌,亦可以用轻功遁走,凭我的内力,她应该追不上我。
转眼间,宁缺儿就已经分析起了自己与王戊交手的胜算,又或者是全身而退的可能。
别的不说,至少在内力的深浅上,他自认整个江湖之中都没有几个人会是他的敌手。
这是他根据他师父这些年里培养的势力收集的情报,对比分析出来的结果。
他的武功,至少远超江湖上的一流好手,而内力,更是连那些名门大派的掌门长老也不能比拟。
大不了就边打边退,耗也能耗得她不敢再追。
凝神做出了决定,宁缺儿的手暗暗搭上了长剑的剑柄。
然而下一刻,他却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不能给是吧,行,那就让我来说说好了。其一,你这小子的屁股上是不是有一颗黑痣啊?”
“阁下,你……”
一时间,宁缺儿竟感觉自己完全根本不上对方的思路。
更叫他惊疑不定的是,他的左腰下面,确实有一颗天生的黑痣。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不对,这件事,似乎还真有一个人知道……
甚至当时,他有胎记的事情都是对方告诉他的。
在一次上药的时候。
莫非……
这么想着,宁缺儿握着剑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看着王戊的眼睛,也略微睁大了一些。
“其二,你小时候是不是最怕苦了,每次吃药都要别人哄着才能喝?”
面前的女乞丐调笑着又来了一句,语气中像是还带着些许缅怀。
到此为止,宁缺儿当是已经完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然而王戊却仍旧没有要停下来意思。
“其三,你除了怕苦之外还怕蛇,就算是见到药店里的蛇干,都会被吓得走路顺拐对不对。”
“行,行了,我,你,你别说了……”
被无数思绪冲乱了头脑的宁缺儿捂着额头,同时强装镇定地抬起了一只手,想阻止王戊,却已经错过了时机。
“其四……”
“都说了别说了!”
终于,因为悲喜交加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公子哥红着张脸,飞身扑向了乞丐,伸手就要捂住她的嘴巴。
可惜他哪抓得住对方,随着人影一晃,乞丐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继续捧腹道。
“其四,原来我的刀一直被你带在身上啊,日夜不敢离身,这也太夸张了吧,哈哈哈哈。”
“王戊!”
小巷子里传来了一声羞于做人的大吼。
宁缺儿从出生至今,许是就没有这么慌乱过。
不得不承认的是,大多数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重逢或许并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但所幸,它也总能够带着一分没法与旁人说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