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燧，并没有洞察到林平的存在。
    或者说，只要林平不想，那么她就永远看不到自己。
    “伟大的火焰之神，星辰之主……您卑微的仆人在此向你祈求……”
    “保佑您的部族，不被寒冷侵袭，不受疾病困扰……”
    “保佑您的子民，拥有温暖，健康，充足的食物，干净的水源……”
    “神啊！请宽恕我的错误，原谅他的僭越……”
    “我已经竭尽全力，依旧无法改变他的内心……”
    “他是如此的古板，愚昧又自大……他忘记了自己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予他的……食物，水源，火焰……”
    “他试图违背您的旨意，将‘荒’的名字，传给那个平庸，无能的子嗣……”
    “为此，他甚至不惜要分裂族群！”
    一旁的林平听见了这些话，他终于醒悟了过来。
    很显然，这一次，自己的文明，再一次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荒’不惜分裂部族，也要将头领的位置，传给子嗣。
    这与林平一开始所期望和安排的，完全背道而驰。
    这也是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燧’虔诚的祷告声，将他召唤了过来。
    这就是【先知】的作用。
    想到这里，林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如果部族分裂……这一次的模拟，很大概率，会走向衰亡。
    这种结局，他已经看到过很多次。
    而这一代的‘荒’，也依旧不可避免的，想要将自己的地位，传给子嗣，而不是族群里，更加有能力，更适合作为‘头领’的其余古猿。
    “或许这就是生物的本能吧……”
    “哪怕是在人类的历史上，这种传承似乎也是必然的，不管再如何伟大，有能力的头领，似乎都逃不开这一关……”
    如今，看着眼前的情形，林平已经彻底明白。
    如今面临的问题，是所有文明发展历程中，都会面对的问题。
    现有的古猿文明已经初具规模，而且有燧的存在，加以限制，没有完全落入荒的掌控。
    其中，荒代表着王权，掌管武力。
    麾下拥有强力的战士，以及猎人，是抵御外敌与其余野兽的重要存在，也是族群最重要的食物来源手段。
    燧代表的，则是神权，掌管智慧。
    火种和庇护所带来了温暖和安全，石器与陶器提高了工作效率。
    在她的教导和开化，许多古猿，也变得愈发的聪慧起来。
    服饰，文字，壁画也相继产生……
    文明的传承，从这里，才算真正开始。
    王权和神权，也因此产生了尖锐的冲突。
    但林平很清楚，眼前古猿文明的进化，王权和神权必须同时存在。
    无论是给予神权以武力，还是给予王权以智慧，结局都一样，毁灭将成为必然。
    “对于整个文明而言，这种专制集权制度，怎么都无法长久。”
    “也许到了某个阶段，应该在文明中建立起类似于长老院的机构，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文明规模还不够强大，文化上也不足以支撑……”
    “看来现在只能在荒身上下手了……”
    林平目光一闪。
    古猿部族，被战士们严加看管的圣地中央，熊熊燃烧了多年的圣火，开始摇晃了起来。
    风声低语，雕像面前的石板上，多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正跪俯在圣坛前，低声祈祷的燧，突然一窒……
    圣坛本是禁地，没有先知的允许，任何古猿都不得擅自闯入，否则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更不要说外面那么多的战士，戒备森严。
    而眼前的影子，似乎是凭空出现一样。
    燧试探着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负手而立，打量着眼前的建筑，雕像，与石板上的图腾。
    她的脑海轰鸣了起来。
    两足自立，没有茂盛的体毛，身上还拥有精致且华丽的服饰。
    一瞬间，燧就辨认出了眼前身影的身份。
    她并没有因为眼前生物的闯入，而感到任何愤怒，相反，那一刻，她热泪盈眶了起来。
    “伟大的神啊……”
    林平没有说话，他站在建筑的内部，开始闲逛了起来。
    在前几次的模拟中，数百年一瞬而过，他站在空中，意念飘荡，看似过了百年光阴，但却从来没有站在这个角度，去看一看自己所创造的东西。
    在哪块石板的后面，还有很长的壁画。
    神明降下雷霆，赐予火种，温暖与安全。
    石器与陶器的诞生……
    第一次狩猎大型猎物……
    第一个庇护所的诞生……
    以及圣地的建造过程……
    壁画之上，用着古老，原始的手段，描述出一个属于林平自己的神话。
    “抬起来头来……”
    过了很久，林平轻声说道。
    身后，燧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熟悉的精致服饰，熟悉的站姿，以及那张……和多年前遇见时，一模一样的面孔！
    岁月并未在神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神，果然是超脱凡俗的存在。
    燧的眼中，虔诚之色，愈发的浓郁。
    “请饶恕我们的罪行……”
    她再度祈求了起来。
    “我来这里，并不是想要惩罚你们的……”林平叹了一口气。
    站立的角度不同，看事情的方式，也不同。
    虽然在这个空间，自己的存在，确实是超凡脱俗的存在，不会受伤，也不会被岁月洗礼。
    但终归到底，自己并不是神。
    自己只不过是比他们……懂得更多而已。
    “那荒……”燧抬起头来，饱经岁月沧桑的浑浊双眼，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份灵动。
    “我想见一见他。”林平闭上了眼，不再开口说话。
    “遵命……我的神……”
    与荒的会面，在第二日清晨。
    浓郁的血腥味，让林平皱了皱眉头。
    中心的圣地前，所有古猿都跪俯着，虔诚地朝着林平，顶礼膜拜。
    哪怕还有一些未经世事的小古猿，好奇地抬起头，也会被年长的古猿给拉到身后去。
    林平踩在兽皮地毯上，身前的道路被鲜嫩的带着露水的花瓣铺满，地毯的尽头，木桌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以及甘甜的山泉水。
    远处，在外奔袭了一个夜晚，总算是和其他古猿联手，逮住了一头肥硕梅花鹿的荒，甚至还来不及擦拭身体上的血迹，就赶紧拜倒在了林平的身前。
    “恭迎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