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给朕滚到长安来
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确实把鄜洲这个全国三十六洲最小一洲,给结结实实的来了个冬天起惊雷,湖水沸腾,泥土飞溅,使得很多隐藏极深的老王八,都纷纷从地底冒出头来。
唐家也好,唐门也罢,亦或者糜烂不堪的不良人,都是已经浮出水面的王八,而还有一些像朱家、张家、谢家这样,在鄜洲只能算作二流世家,却隐藏极深的老王八,也被殃及池鱼,但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头,那就像草农除草一般,谁冒头就铲谁,这让其他一些世家,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纷纷静默,不敢出声半句。
这些世家看似没有唐家那么显赫,可是,其背后蕴藏的能量却不小,在这冬雨连绵下了一整夜之后,鄜洲城从极度喧嚣,重新归于平静,鄜洲城还是那个鄜洲城,却又不是原来那个鄜洲城了。
有心人在战战兢兢过了一夜之后,待到天明,一切都安静下来,他们重新复盘的时候,才发现一个很惊人的事情,这半天一夜的大清洗行动,出事儿的家族,看似杂乱无序,实则有一条隐形的脉络贯通着。
城东的朱家是在二十多年前,突然崛起的,朱家家主现如今在兵部任职,曾经是仆射房巨鹿的门生,不过,这都是老黄历了,双方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城西的张家,是扬州张家的旁支,在一百多年前,从扬州迁徙过来,跟唐家一样属于外来户,在十多年前,突然崛起,其家中杰出弟子,现如今在吏部任职,跟房唯斗是同科进士,有同门之谊,私交甚好。
城东的谢家,该家族传承久远,是鄜洲本地的家族,在四百多年悄然崛起,其中起起伏伏很多次,却始终不曾泯灭与众,在这一代谢家的杰出弟子当中,谢家在御史台任职,看似是铮臣、孤臣,其实也是房巨鹿一党,每当房巨鹿一党的人跟其他党派交战之时,谢家就是那个马前卒。
只有唐家,更不用说了,唐家明面上这些年,官场不得意,还经常跟房家对着干,可实际上,这两家的关系也甚好,尤其是在炎武帝登基之后,两家的关系日益匪浅。
这场看似是由敌国南唐唐门引起的大清洗,实际上的矛头,却纷纷指向那位在京畿之地,十多年不曾露面的泰山北斗房巨鹿身上。
清洗朱家的理由很简单,通敌叛国!
朱轼休作为兵部主事,却暗中给南唐提供我朝大军情报,导致之前镇南军在跟南唐军作战时,损失惨重,这次唐门刺杀李承德和许一凡的计划,就是朱家从中传递情报,而这份情报被蛛网截获,最重要的是,朱家是负责鄜洲城东城门的守备工作,唐门三剑客能够轻松入城,就是朱家放他们入城的。
在不良人和贪狼军登门的时候,朱家自知事迹败露,选择鱼死网破,双方大打出手,东城门的守卫军在主将朱祁御的煽动下哗变,然后被强势镇压,朱祁御被当场斩杀。
一场大战之后,朱家上上下下三百余口人,有半数被当场诛杀,剩下半数被带入不良人死牢关押。
在清洗完朱家之后,就是谢家。
谢家贪墨受贿,这些年敛财无数,之前由朝廷向西北运输的粮草,是由谢家负责,谢家却以次充好,暗中克扣粮草,当官差冲入谢家的时候,从谢家抄出白银一百多万两。
谢家可能知道事情败露,谢家家主提前把奴仆丫鬟遣散,还把这些年来,谢家积攒多年的财富和家中年幼弟子秘密转移,然后一家人静-坐家中,等到官差上门的时候,谢家家主大喊冤枉,然后服毒自尽,想要以死明志,却被官差当场拦下。
至于谢家那些被秘密转移的财产和年幼弟子,也被找到,这些人隐藏在城外一个烂脊村的贫民窟,官差在其隐藏之地,搜出白银三百多万两。
根据谢家中人招供,官差又在鄜洲多个地方,找到了谢家藏匿银钱的地方,其地方多达七八处,真可谓是狡兔三窟,在这些地方,共计搜出白银一千多万两,另外还有诸多房契,地契,名玩字画等等。
除此之外,还在谢家三大义仓当中,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官粮,单单这些官粮,就差不多是整个鄜洲一年的税收了,然而,当官差赶到的时候,三大义仓只剩下一个,剩余两个被付之一炬,其中粮食化为灰烬,而最后这个义仓也差一点儿被点燃了,就这仅剩下来的义仓内的粮食,就足够鄜洲城全城百姓吃一年的,由此可见,谢家暗地里到底藏匿了多少粮食。
说来也很可笑,谢家在鄜洲城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每到冬天,都会给穷人施粥,开设粥场,尤其是在年份不好的时候,谢家的粥场从来没有断过,而谢家施粥的粮食是很差的,都是从各个粮商手中购买而来的,可即便如此,谢家在鄜洲一带,名声还是非常好的。
除了开设粥场之外,谢家的府邸很小,很残破,说是一个大家族,其实跟一般人家也差不多,至少从外面看是如此,家中虽然不能用清贫来形容,可绝对是清官的典范,然而,当官差冲入谢家的时候,不但从其密室当中搜出一百多万白银,还在其家中发现多处密牢,密牢当中关押的都是年幼的男女,而他们像是畜生一般被圈养着。
一百多万两白银,对于一个传承多年的世家而言,不是什么大钱,随便一个经营有道的家族,经过一两代人的奋斗,都能赚取到,可对于一个不经商,只读书,只种地,只做官,而且还是以清廉著称的御史言官,一百多万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至于密牢当中的那些被囚禁的男童女童,当官差看到他们的时候,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些被囚禁之人,除了常见的绝色女子和男子之外,还有那些常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白玉枕,肉梳子,生丸子,酥小舍,白无名,这些密牢不亚于鄜洲的烂脊村和长安的不良井。
因为像白玉枕这些为了满足那些富家子弟的畸形爱好而诞生的产物,在明面是看不到的,哪怕是在青楼勾栏画舫这些腌臜之地也不会有,朝廷也是不允许有的,可是每个城池都有几个阴暗潮湿,藏污纳垢之地,像不良井,烂脊村就是这种地方,也是孕育这种畸形人的摇篮。
这些畸形人,却在谢家搜出了足足有百余人,这五种人当中,年龄最大的,现如今也才十四五岁,最小的也才四五岁而已,其中残忍程度,即便是以不良烂脊著称的不良人,在看到这些孩子凄惨模样的时候,也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相对于人神共愤的谢家,张家就显得正常的多,甚至可以用圣贤来著称,官差在张家搜出最多的还是书籍,钱财古玩也有,不过都在正常收入范围内,可这些书籍就很有意思了。
除了儒家经典之外,还有很多佛门、道教、祭司、蛊巫等派系的书籍,而且还都是很多禁忌书籍,更重要的,还是在诸多书籍当中,有大量魔道典籍,当官差上门的时候,在张家发现了不少魔道修士。
在清洗这三家的时候,官差损失最为严重的,还是在张家,单单魔道修士他们就遇到了八人,人数虽然不多,可魔修的战力不能用常规的境界来衡量,双方一场厮杀,鄜洲城的官差死伤惨重,就连李承德麾下的贪狼军,在这场战斗当中,就有数十人惨死当场,如果不是后来李密亲自带着不良人赶到现场,以雷霆手段将其击杀,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去。
稍有不慎,若是让这些魔修离开张家,流窜到鄜洲城,那会死多少人,真的很难说,可即便如此,李密他们还是遇到了一个棘手问题,有一个主修奇毒的魔修,在临死前,将其炼制的半成品的瘟疫药丸,投入到了水井当中,这引起了很大的骚动。
因为鄜洲城的水井,基本都是连同的,此人投入的瘟疫药丸,一旦有人饮用,就会感染瘟疫,到时候,整个鄜洲城会变成人间地狱。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李密他们也有相对应的应对措施,第一时间朝井水当中投入了大量解毒汤药,同时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饮用井水,哪怕是牲畜也不可以,在鲜血和武力的威慑下,再加上死亡的威胁之下,自然没有人敢轻易逾越。
对方的这种狠毒举措,直接惹怒了李密,而惹怒李密的下场,就是灭门,在这场大清洗行动当中,鄜洲张家是唯一一个不留任何活口,全家上下全都被当场诛杀的存在。
张家这种秘密修习魔功,还散播瘟疫,准备拉一座城的人为其殉葬的做法,更是把鄜洲城所有人都给惊出一身冷汗,对于张家的灭门,不但没有为其打抱不平,反而是拍手称快。
当这件事传回驿馆的时候,李承德是彻底的暴怒,拍着桌子,暴喝道:“张家该死,当诛,应当夷九族,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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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后。
冬雨初歇,清晨十分,起了一层大雾,习惯早起的人们,在这一天,罕见的晚起。
很多商铺都关门歇业了,有些是因为主家倒下,无人经营从而歇业的,有些则是在接连的战火当中被殃及池鱼,被迫歇业的,比如桑落楼,还有的则是察觉到鄜洲城不太平,主动选择歇业的,总而言之,鄜洲城从极度喧嚣,一夜之间变得无比的清冷起来。
清晨,李承德独自一人坐在驿馆大堂吃早餐,他一夜未眠,精神面貌却不错,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却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少年郎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从其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
喝着羊杂汤,啃着大馍,没人知道这个少年郎在想些什么。
西域使团从昨天大战爆发,就早早的回到驿馆,闭门不出,只是在许一凡回来的时候,由清净出面,送来了几瓶上好的丹药之外,就再也没有人露面。
许一凡受伤不轻,在四季楼跟唐蓟的那一战,他遭受重创,在许一凡遇到的所有对手当中,唐蓟不是实力最强的,却是最难缠的,天赋也是最好的,若他没有冥龙的协助,再加上他修炼的特殊真气的话,那一场一对一,硬碰硬的交手当中,许一凡很可能会身死。
当然,这一战之后,许一凡也获益匪浅,他触碰到了四品的门槛,也在生死一线的时候,顺利打通了数个窍穴,接下来,他只要静养一段时间,恢复过来,在以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跻身四品只是时间问题,这也算是破而后立。
至于说他身上那恐怖的伤势,以许一凡那特殊而诡异的自愈能力,恢复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必过于担心,可即便如此,许一凡还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这不,昨晚许一凡在跟李承德复盘一番之后,就去休息了,有姜三甲在其身边照顾他,李承德还是很放心的。
许一凡是可以休息了,可李承德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口气灭掉三个世家,虽然不是一流世家,可遇到的阻力,承受的压力还是极大的,李承德都一一承担下来了。
战无双从昨天离开四季楼之后,至今都没有回来,这个昆仑奴在之后的数场大战当中,展现出他彪悍的一面,其简直就是一个战争机器,死在他手里的高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其中,最经典,也是动静最大的一场战斗,还是跟唐孤傲的一场大战,以慎武为主力,再加上战无双,还有许一凡和李承德身边的高手,以车轮战的方式,对这个唐门剑士展开了围攻,最终在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持续大战之后,终于将其重创,最后活捉了此人。
为此,许一凡他们这边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战死两人,重伤三人,轻伤者无数,由此可见,这个唐孤傲战力的彪悍,即便是在战到最后的时候,唐孤傲还想自爆,主动求死,却被慎武一拳给打昏过去。
不管是李承德,还是许一凡,单单就女子高战而言,唐孤傲绝对是他们所见的女子高战当中魁首般的存在,也难怪许一凡要活捉此人,至于活捉之后,许一凡又会以什么手段去泡制此人,那就不是李承德关心的问题了。
就在李承德慢悠悠吃东西的时候,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在靠近驿馆之后,翻身下马,为首之人是个宦官,看其一脸疲惫的神色,显然是昼夜兼程赶路导致的。
洪公公抵达驿馆之后,把身边的护卫留在了原地,独自一人进入了驿馆,看到李承德之后,作揖行礼道:“老奴见过小王爷。”
李承德看了洪公公一眼,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对方。
洪公公见状,也没有客套寒暄,直接说道:“陛下口谕。”
李承德闻言,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拍拍衣袖,准备跪下接旨,却听到洪公公说道:“小王爷站着就是,这也是陛下的口谕。”
李承德听完,微微一愣,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就站在原地,躬身作聆听状。
“鄜洲城之事,朕已听闻,贪狼你处置妥当,朕心甚慰,接下来的事情,朕会为你做主,你且宽心,年关将至,还是速速来京。”
“臣遵旨。”李承德听完之后,恭声道。
洪公公说完,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托住李承德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小王爷不必多礼,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口谕。”
“烦请公公示下。”李承德缓缓道。
洪公公却说道:“敢问小王爷,许参将何在?”
“嗯?”
李承德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说道:“安然昨日受伤了,还在休息,要不,我让人去叫他?”
“哦,这样啊,那到不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一句话,烦请小王爷代传。”
“公公请讲。”
“陛下口谕,混账东西,朕让你护送使团入京,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搞得乌烟瘴气,朕很不高兴,快点给朕滚回长安,若是再生事端,你就准备坐着囚车入京好了。”
“嗯?”
∑(っ°Д°;)っ
听到这言辞严厉的话语,李承德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了片刻,见洪公公没有在说话,李承德这才抬起头,看向洪公公下意识的问道:“没了?”
“回小王爷的话,陛下就说了这么多。”
李承德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然后作揖道:“臣遵旨。”
洪公公在宣读完口谕之后,就笑眯眯的看向李承德,说道:“小王爷,容老奴说一句题-外-话,你们这次在鄜洲城闹的动静太大,陛下很生气,所以......”
不等洪公公说完,李承德就连忙说道:“我明白,我会尽快入京的。”
“那就好,那老奴就告退了。”
“公公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