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你在听吗？”
    感觉到身旁的男人在走神，虞软软不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霍栩面部瘦削，下颌线条流畅清晰，一抬头，虞软软的鼻尖刚好撞上他突出的喉结。
    夜深人静，本来两个人坐着聊天的姿势就比较暧昧，这突如其来的碰撞，让虞软软不由的脸一热。
    霍栩感觉喉结发痒，低头回过神，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怔忪中完全出来，“在听，你真傻。”
    “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觉得不值，喜欢我不值，对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仁慈，不值。”霍栩攥紧了她的手指，嘴上说不值，身体却很诚实，将她拥得更紧。
    “何为不值？”虞软软不解。
    甚至觉得男人这句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霍栩凤眸内幽暗得好似枯井，声音压得很低，“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
    虞软软一愣。
    这句话出自寒山与拾得两位佛法大师的对论名言。
    答案是，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虞软软刚要说什么，就听霍栩道，“说忍字的都是伪君子，伤了你的人，你应该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如今越了解她，那些过往怠慢她，伤害她的记忆就越深刻。
    霍栩觉得，这也许是老天给他的惩罚。
    如果他没有获得过读心术，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到女孩的这颗水晶玲珑心，他会像那些人一样愚昧无珠，继续伤害着软软。
    可是他也清楚，读心术不仅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也是对软软的惩罚。
    既然被他盯上了，她就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值得被女孩所喜欢，可让他放手，他做不到。
    今生来世，他也绝不会再放手。
    这层阴暗的想法上头后，伴随而来的，就是一丝痛苦和煎熬。
    他很坏，不是吗？
    看到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却不再说话，霍栩与之对视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好人，凭什么以德报怨呢？今后，即便是我伤害你，你也不要留情面地反击回来，好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凤眸内是今晚少见的温情。
    虞软软抿唇，伸手，捧住他的脸。
    霍栩一愣，忽然有些紧张。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心中不由地开始暗恼。
    为什么要提伤害她这种话？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么？
    他刚想找补，就听见女孩覆在了他的耳边，“霍栩，你其实一点都不坏。”
    她在他耳边耳语，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霍栩的眼眸不由地睁大，眸底深处的阴霾之色也瞬间凝滞住。
    他……不坏？
    短暂的惊讶过后，他的眼底卷起浓郁的嘲讽。
    呵，怎么会不坏？
    “软软，你不用安慰我。”他垂下眼帘，这一秒，因为女孩与现实不符的夸赞，竟然起了抵触心理，下意识就伸手想推开她。
    “今天的局面，你都亲眼看到了，秦家眼里的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孽障，当然，我也确实坏事没少干，秦家的生意基本快被我抢完了。”
    霍栩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只有冷漠。
    “其实，我不是没有能力让秦家灭亡，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死得太轻松而已。”
    他越说越过分，眼中的神色已经有些魔障，纯白浴衣，耷拉的墨发，再也没有了原先的纯良无害，反而显得阴郁森冷。
    霍栩的掌心默默摩挲着虞软软的后脖颈。
    她的脖子很细，仿佛只要一用力，就能轻易被折断。
    而他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种残忍的事，霍栩扪心自问，他是能干出来的。
    只不过，对象是软软，他才不会这么做。
    “你觉得秦红英的死跟我有关吗？”霍栩苍凉一笑，破罐子破摔道，“其实，她即便今天不死，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我的手里。”
    那个本该被他称作大姨的女人，不但一手摧毁了母亲的名誉，还摧毁了母亲的灵魂。
    她本来就该死！
    “不是的！”
    一双小手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大手，虞软软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这样的霍栩。”
    女孩澄眸宛如黑玛瑙一般明亮锐利，眼神笃定，“你不会杀她，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你要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
    “别人的评价重要吗？他们觉得你坏，是因为你让他们的利益受到了损失，本质上而言，站在你的立场，那是他们自私。”
    “霍栩，你不是坏人，你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即便是坏人又怎样？一个有原则的坏人，要比一个没有原则的好人更值得去结交。”
    “对我而言，这就是你所吸引我的地方啊。”
    虞软软握紧了男人的手，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霍栩，你值得的，你一直都是值得的。”
    霍栩愣怔地对上女孩的眼睛，片刻后，突然忍俊不禁，“一时不知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不要封闭自己。”虞软软抱住他的腰肢，安慰说，“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和你外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上一辈的恩怨，不该影响到你的，你有去了解过你大姨和外公吗？多从别人口中打听打听，也许你会发现不一样的他们呢？”
    虽然霍栩说得也有道理，被人欺负了，应该反击回去。
    可是，面对自己的亲属，反击有时候会变成一把双刃剑，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也在刺伤自己。
    虞软软知道，秦红英曾经对霍栩的母亲做过很多不可饶恕的事，但现在逝者已矣，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她很清楚，那些伤痕在霍栩的心里留下了多么深厚的烙印，也是促成他性格形成的原因之一。
    也许，倘若他能定下心，与秦家外公坐下来，好好聊聊，那些缠绕多年的恩怨误会，也许是能解开的。
    虞软软并不是在帮秦家。
    她是想帮霍栩。
    她想帮霍栩与他的母亲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