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栩太阳穴突了突，幽幽看了傅川一眼，没说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凤眸敛着幽暗的波澜。
    片刻，他才抿紧薄唇，沉声道，“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很明显，傅川的话，触碰了他心底隐晦的痛处。
    沉默，不是认输和退缩了，而是他忽然觉得这样的争执丝毫没有意义。
    纵使他曾经历过苦难，陪他度过那些难熬日子的人，也不是软软。
    那些旧事，不提也罢。
    看到霍栩忽然冷下脸来，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病房，虞软软伸手拉扯了一下傅川的衣袖。
    “你跟他说那些干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霍总根本不了解穷人的生活，他只会甜言蜜语哄骗你。”傅川义愤填膺道。
    “不是的。”
    虞软软喃喃道，“他经历过。”
    想到这些，她忽然有些动摇和心软，她是不是太较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漫长的人生，总要出现一两个对自己而言特别的人，所以，霍栩有什么错？
    她在这里跟他较劲，生气，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而且，总是臭着张脸，霍栩就算有意想找自己解释，也会因为顾及到她的情绪，而在心里掂量三分。
    虞软软想通了这些后，气也消了大半。
    她决定等下次霍栩来找自己的时候，心平气和地跟他谈一谈。
    这一次，她保证不动怒了。
    “软软，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傅川怔了怔，察觉到女孩对霍总的偏袒，心里不由地泛酸，“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这个外人，不该插手你们两个的家务事。”
    他垂下眼眸，拿起手边的外套，“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去了。”
    “傅川，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见傅川的自嘲，虞软软便意识到，他可能在生气。
    她急忙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能算外人呢？”
    傅川顿住脚步，闻言，嘴角不由扬起，转过身来，看向虞软软，“知道就好，软软，霍总不适合你，这些年，你在他身上浪费的感情，受到的伤害，还少吗？不要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自己，好吗？看见你失落难过，我会心疼的。”
    傅川说得认真，虞软软听得入神。
    思绪却飞了出去。
    其实，她也明白，她也很清楚，她和霍栩可能真的不合适。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坦诚和信任。
    她和霍栩之间的信任，太脆弱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就是喜欢呀。
    前世霍栩不爱她，对她不屑一顾的时候，她尚且能无怨无悔得为了救他，断手断脚，为他身败名裂。
    何况这一世，她亲眼见过他的爱？
    “傅川，你爱过一个人吗？”女孩忽然抬起眸子，对上傅川的双眼，这样的对视，令傅川心尖忽然一震。
    因为，女孩的眼睛过分深邃干净，像是带着某种神秘力量的水晶，明明从世俗中来，却不沾染世俗尘埃。
    “可能我是一个怪胎。”
    她叹了口气，“有些人，爱而不得，就学会了放手，可是我做不到，可能霍栩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劫，在遇见他之前，我不懂什么是爱，遇见他以后，我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女孩的话语，让傅川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撼动，少年眸子微瞠着，心脏紧缩，酸涩而又惭愧。
    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妒忌。
    妒忌霍栩能拥有一份这样坚定不移的爱，而深爱着他的女孩，正是曾经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少女。
    惭愧的是，他做不到软软这样的专一和深情，甚至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这份无疾而终的暗恋，就在土壤里灰飞烟灭了。
    酸涩，是因为不甘心。
    明明他和软软最先认识，明明他才是陪着软软经历过那些苦难贫穷日子的人，可为什么，她爱的人却不是自己呢？
    傅川杵在原地，因为女孩的这番话，脸色微微泛白。
    顿了良久，一股强烈的不甘袭上心头，他笑了一下，笑容中透出几分苦涩，“霍总真幸运，能被你喜欢。”
    可是，他不配啊。
    傅川垂下眼眸，悲悯地看着病床上的女孩。
    软软只是太偏执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凭什么得到她如此珍贵的喜欢？
    霍总只会惹软软生气，只会让她伤心难过。
    他配不上软软。
    傅川眼底划过暗芒，从前是自己太弱了，今后他会变得强大起来，帮软软彻底走出霍总的阴影。
    没有任何一段感情是放不下的。
    当初母亲那么爱他，不也因为父亲的常年家暴，偷偷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了？
    母爱尚且如此，何况男女之情？
    软软只是太轴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傅川伸手揉了揉虞软软的脑袋，招呼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廊上。
    霍栩刚抽完一根烟回来，自然也完美错过了听墙角的机会，他一抬头，就看到傅川嘴角勾着清浅的笑容，从病房出来。
    看样子，刚才在病房里，软软跟他聊得很愉快。
    霍栩伸手掸掉身上的烟蒂，目不斜视朝病房门口走来，在和傅川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霍总，别再缠着软软了。”
    霍栩眉头狠狠一拧，犀利如沙漠之狼般的眼神，冷冷投射在少年的脸上，“你说什么？”
    “我说，希望你别再缠着软软了。”傅川抬起脸，毫不畏惧地与男人对视。
    这是两人第二次在独处的情况下，针锋相对。
    上一次这样，还是一年前。
    那时的傅川青涩胆怯，从蔷院给软软辅导完功课，霍栩借口送他回家，实则是想套他话。
    可是，时隔一年，傅川身上的气质已经大不如前。
    傲骨还在，但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青涩和敏感。
    这是两个成年男人之间的较量。
    “呵，你在以什么立场，让我别缠着软软？”
    霍栩笑了起来，笑容之中却好似带着尖锐的刺，令人不寒而栗。
    “霍总，软软对你，不过是一时执念，毕竟你是她的初恋，但初恋往往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你放过她吧，她有更长远的路要走，她的人生，不应该只纠结于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