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岩眼中出现了水雾：“老师，是学生不才，让您失望了。”
    “这不怪你，当年的事确实是那赵沏的处事不公。不过那个诬陷你的人已被追责开除了，赵沏也引咎辞职，你的荣誉和身份也能得到恢复。这是赵沏托我带来的道歉信，以及新的实验室宋主任给你聘书。”
    姜为先叹息道：“赵沏身染重病, 不久于人世，他托人找到我，求我来请你回实验室，他说，这辈子做的最大错事，就是没查清楚就逼于压力开除了你，让你受委屈了……他希望在临终前能弥补这份亏欠。”
    许清岩沉默了好一会, 才道：“过去这么多年, 说这些已没什么意义了。我不想回去了，在这里当老师挺好，尤其是我发现了一个天才的苗子，我打算好好培养，将来交接到老师您的手里。”
    “哦？你们学校的？”
    “对，这学生的理科天赋惊人，目前数学方面的天赋已展露了，他物理方面的天赋，我觉得绝不会比数学差。”
    “你所在的学校叫樱园私立高中吧？我猜一猜，你说的学生是不是叫秦克？”
    许清岩惊讶道：“您也听过这学生的名字？”
    “他现在就在对面的书店里，大概还没离开。刚才偶遇了，世界真是小。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他如果到清木求学，我就收他做弟子。”姜为先想到那小子，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先不提那小子，说回你的事。以你的才学，当个高中物理老师太浪费了, 你的副教授身份待遇可以随时恢复，如果想到清木任教, 我可以给你当个介绍人……”
    许清岩再次沉默了，良久才道：“王圆校长在我落魄时收留了我，我要亲自指导秦克，看到他捧回ipho的金牌，作为送给王圆校长的最好退休礼物，之后……再考虑到清木任教的事。”
    “ipho的金牌？你对秦克这么有信心？”许清岩虽然是博士生导师，已很少关注高中生的物理赛事了，但也听说近年来几门理科的国际竞赛成绩都不怎样，ipho去年好像才拿了个铜牌。
    许清岩道：“如果他不是这样的好苗子，老师您会破例收他为弟子吗？您十年前就说过，不再收弟子了。”
    “你啊……行吧，希望秦克真能替你实现心愿。”
    许清岩看着对面书店，宁青筠与秦克正牵着手走了出来。
    “他一定可以。宁青筠指不定也可以。他们两个实现的奇迹太多了，让我也不知不觉间对他们产生了期待。”
    ……
    秦克和宁青筠对于书店对面的这场师生会面自然毫不知情，更不知道许清岩对他们有如此高的期望。
    他们各拿着一本要看的书，离开了书店，其余的书自然是由书店打包后明天直接通过快递送到学校门口。
    返程时宁青筠最担心的是怎么回学校，秦克却半点不担心，只是笑道：“跟着我走就行了。”
    他带着宁青筠回到学校附近后，并没有从原路翻墙回去, 而是直接从正门回去。
    这时正是走读生们放学的最后时段，依然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走读生离校。
    秦克拉着宁青筠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大门，守门的保安们认出正是傍晚时教导处方主任亲自送出去的学生，虽然有些奇怪，但毕竟是进校不是离校，都没多问，尤其是秦克非常大方地笑着和他们挥手打招呼，几个保安都纷纷跟着回了个招呼。
    于是秦克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带着宁青筠回到了学校。
    宁青筠松了口气的同时感觉自己白白心虚地脸红低头走了这么久，果然，只要相信这家伙就行了。
    ……
    与宁青筠成为了正式的男女朋友，但实际上两人除了变得更亲密了点外，相处起来并没任何变化，毕竟原本两人的相处就基本与常规的男女朋友没什么差别了。
    而随着物理竞赛临近，秦克便开始了全心身的备战物理竞赛，第一步就是刷书。
    几十本涉及到初赛、复赛乃至国赛难度的物理竞赛辅导书送到后，他开始疯狂的速阅刷书。
    之前消化脑海里那几百本“数学分析”与“概率论”教材，已让他对如何高效速阅有了独特的经验技较。
    加上他集中全部注意力集中，将自己的理科天赋发挥到了极致，看到自己已掌握的内容便略过，对于自己没接触过及未掌握的内容才细致地吸收消化。
    以这样的方式速阅，开始时他大概是一个小时一本，到后面随着掌握的知识点越来越多，他读完一本辅导书已不需要二十分钟了。
    如果不是人的精力有限，他每速阅一个小时后，要停下来休息半小时，并整理新吸收的知识碎片，他完全可以在两天内看完几十本竞赛辅导书。
    对于秦克整天到晚都在速阅物理相关的书，班里的同学只能喊“克哥666”，尤其是看到秦克那快得不可思议的刷书速度，更是目瞪口呆。
    不知道哪个偷偷带了手机回教堂的学生将这情景偷拍下来发了出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学神的学习速度恐怖如斯”，甚至传到连老师及校领导都知道的地步。
    老师们在办公室里一遍遍地看着这视频，都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天才学生他们不是没见过，但天才到这地步的学生，怕真是绝无仅有，许清岩原本捧着一叠资料要拿去给秦克和宁青筠，看到这视频后，想了想，放下资料，打开自己的抽屉，取出一个写满了工整笔迹的厚厚笔记本，开始边思索边在后面补充起内容。
    他埋头在这笔记本里，连授课都托别的物理老师去代上，几乎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才将自己的笔记本内容增加了四分之一，然后在周四的早上，揉着发酸发红的眼睛，去高二三班找秦克。
    这正是在上第一节的英语课，秦克基本上刷完了买来的近六十本物理竞赛辅导书，正闭目沉思，将之彻底整理为一份完整的知识脉络图，许清岩和英语老师打了个招呼，朝里面道：“秦克，你出来一下。”
    谷傷
    秦克有些意外地站起来，走到阳台，见许清岩脸色有些苍白，双眼浮肿满是血丝，不由一怔：“许老师，您生病了？”
    许清岩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厚厚笔记本递给他：“这是我来樱园后整理出来的所有物理笔记，最近又加上了最新的物理竞赛变化、知识点，你有空看看。这笔记本的知识脉络与常规的高中应试教育不一样，我是按大学授课的方式记录的，所以我也没公开，怕别的学生钻研起来太吃力，反倒影响到他们的信心，但你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能看懂并能吸收消化里面的内容。万一哪里我写错了，或者你有疑问，随时打电话联系我。”
    秦克愣了愣，道谢后接了过来。
    他知道许清岩对这次物理竞赛非常重视，也知道许清岩对自己和宁青岩寄予了厚望，但之前许清岩并没有要求他和宁青筠一定要参加学校的物理竞赛集训班，只是将集训班的资料，给了秦克和宁青筠各一份。
    秦克还以为许老师会像化学老师张言灼那样“放养”自己和宁青筠呢。
    没想到这时忽然收到厚厚的手写笔记本。
    他打开笔记本，见里面写满了瘦长端正的字迹还有规整的物理图，一如许清岩的为人性情，而且这笔记本看得出很有年头了，前面的页面有些发黄。
    “你钻研透这本笔记本后可以教给宁青筠，她自己学的话可能会比较吃力。”
    许清岩说罢也没废话，转身就走了。
    “谢谢许老师。”秦克感觉到这本笔记本的份量，不由再次郑重地向着许清岩的背影道谢。
    回到座位，他翻开了许清岩的笔记本，越看越是惊讶，越看越是沉迷。
    许清岩的笔记本脉络清晰，但确实与秦克看过的任何一本高中教材都不一样，这是一种从高层次俯视高中物理，渗透了大学本科甚至研究生思维而写成的笔记本。
    所有的公式都用高数写出了推导的过程或者证明过程，还将力学、电磁学、波等等知识要点糅碎了混在一起细讲，当中还加了不少大学的知识点，连秦克看起来都有些吃力，更别说旁人了。
    难怪许清岩没公开这个笔记本，估计那些集训班的考生们看了怕会云里雾里，信心大失。
    但对于秦克来说，这个笔记本简直就是宝库，对他的物理思维锻炼、扩展有极大的好处。
    而且他刚刚完成了高中物理99.99%的知识点梳理，形成了初步的知识脉络，得到这笔记本可谓是如虎添翼，使得他可以进一步从高层次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查漏补缺。
    秦克完全沉迷于这厚厚的笔记本中，一页页地翻看，连饭也忘记了吃。
    宁青筠也没打扰他，只是跑去替他打包午饭回来，秦克一边吃饭一边翻看，很多时候吃到一半便闭上眼睛，用心算反复琢磨印证笔记里的内容，看得宁青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秦克的一顿午饭吃了一个小时，后来还是宁青筠看不下去了，也顾不上这是在课室里了，红着小脸给他喂饭，引来了无数学生羡慕又眼红的目光。
    秦克却完全没留意到这份旖旎而温柔的待遇，甚至宁青筠给他喂完饭，递了杯温茶给他，秦克潜意识地接过，放到嘴边咬着杯沿当成饭来吃而不自知。
    四周原本就关注着这边的学生们哄堂大笑，但笑着笑着，眼里便只剩下敬佩。
    尤其是见秦克咬着杯沿，眼睛却完全没离开过那笔记本，神色认真而专注。
    班里的同学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专注的秦克，在敬佩之余不由好奇地围过来看了会，见里面的知识点难得吓人，都在咋舌敬佩之余退避三舍。
    这一幕被某个好事的学生用偷拿进教室的手机将拍成了短视频，连同先前那速阅的小视频，一起传到了围脖上。
    “#秦神的学习日常#以前看过一个故事，说某位前辈看书太认真，把墨水当成蘸料吃而不自知，我还觉得有些夸张，但看到克哥学习，我才知道这故事是真的，克哥坐在座位上连续看书六个小时了，连吃饭和喝茶都是潜意识动作，还把杯子当成饭来咬，他这是完全沉迷于学习啊。我不得不感叹，人人都说克哥是天才，但克哥学习的认真与专注，才是真正我们难以及得上之处啊。”
    现在奇迹的数学高中生学神“秦神”的热度虽然降了下来，可依然算是比较受关注的话题，这条围脖发出去没半天，点赞与转化次数就超过了十万，“学神的专注”甚至成为了围脖热搜。
    “这就是学神的日常啊！恐怖！膜拜！”
    “真是让我望而兴叹，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六个小时……我天的，我看小说都看不了六个小时。”
    “秦神原来就是这样练成的，了不起！”
    “秦神666，服了！”
    秦克对外界的一切都完全没关注，他确实第一次看书看得如此专注，大概也是因为这笔记本实在太符合他的胃口了，里面的大学思维，让掌握了大学数学知识的秦克如鱼得水，越学越起劲。
    许清岩沉默寡言，做事严谨到极点，有种上世纪学究先生的气质，很多学生都莫名有些怕他，秦克与他打交道也并不算多，但这时秦克一页页的翻看着许清岩的笔记，仿佛在与许老师在进行着跨越时空的学术交流。
    许老师的水平太高了，实在不像是一个高中老师，说大学教授秦克都相信。
    直到下午快放学时，秦克才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合上了许清岩那厚厚的笔记本。
    所有的知识已完全被他吸收、融会贯通，秦克甚至对自己原有的物理知识网络体系进行了一次极大的升级完善。
    “看完了？”宁青筠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笔记呀？”
    “许老师的物理笔记，这次，我连国赛满分都有把握了。”
    这还是秦克第一次在某个系统未解锁的科目上，拥有如此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