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师傅，吃午饭了。”
    正午时分，陵游在外头打着招呼。
    修复古籍的场所不能吃东西，至少要远离工作台。
    缮典阁的工作是洛书，偶尔会喝咖啡，作为容器的杯子虽然距离工作台很近，但两边相互独立，以免一失手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走出办公室，洛书在休息室和陵游面对面坐下。
    桌上摆着警备署标配的餐盘与食物，陵游他额外要了两杯咖啡。
    “小洛师傅可真行，待在里头看那些材料时悄无声息的，我都觉得你原地消失了。”
    “哈哈哈，你这形容的很贴切。”洛书夹起一颗花菜，“有时候接触古籍旧书，真有一种穿越对应时空的感觉。”
    “我可体验不到，看到字多的东西我就犯困。”
    一上午时间守在外边，陵游摸着鱼在沙发上睡了两觉，还觉得没睡饱。
    “小洛师傅，有什么需要提供的材料吗？”
    “哦，你应该有印象，牛皮纸袋里装着个像是古代生化实验一样的人体模型图案。”
    “那东西有玄机？”
    “没有啦。”洛书摆摆手。
    图画上七拼八凑的材料和真正的生命体相距甚远。
    古时人类对于细胞、血管、生命体征的理解太过粗浅，有些像是人参之类的药材也拿来混入胶质中炼制皮肤。
    那张图还没有章鱼哥锻造傀儡靠谱，创造个法宝级的躯壳，真的能把灵魂塞进去，比如说金蝎大仙。
    牛皮纸里那张画绝对不可能成功造人，纯属工匠异想天开。
    洛书之所以专门提及，是因为那东西虽然内容不咋地，但有年头，看墨迹和笔触就知道是文物级别，不能拿乱七八糟的修复纸随便补上。
    画面残缺，掉落了一些碎纸屑，洛书用镊子夹了一些，装进小号的塑胶封口袋里。
    “这东西你们给带到博物馆或者古籍区，问问他们有没有对应材质、纹理的修复纸。”
    被修复的古籍越珍贵，修复材料要求也越高。
    有些历史瑰宝放在官方最顶尖的修复机构里，许多年没有完缮, 原因并非匠师们修复技术不过关, 而是他们在等着造纸。
    有些古纸制造方式已经失传, 没有反向破解，出来前不修复。
    这是对于极为珍贵的古籍格外重视，也是“整旧如旧”原则的极高追求。
    “好嘞。”陵游收下小袋子, “我马上让人去问问有没有那什么纸。”
    “修复纸。”
    “好。”
    吃完午餐稍稍休息，洛书开始后续整理工作。
    好似医生望闻问切的诊疗步骤, 前期检查需要占用大量时间, 最后定下病因、选定治疗方案, 修复过程像是给古籍和旧书做手术。
    起初扫过整个书柜，没有出现难度太大的家伙, 可信息量巨大，有些资料是散着的。
    洛书花了将近一周时间才将里头破损的资料修补完，页面错位以及零零散散的部分重新编组。
    调查队不要求装订, 也就没有后续装帧过程。
    送来的修复纸也派上用场, 等陵游又被换来值班时, 洛书已经进入画面的最后修复阶段。
    看着洛书拿镊子小心翼翼在湿纸上扯掉多余的修复纸边角, 留下最小痕迹，陵游也有种身临其境走钢丝的感觉。
    他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 没太敢直接进屋。
    “呼。”
    随着洛书常常吐出一口气，陵游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
    “小洛师傅？”
    “差不多了，吸水、压平, 最后风干风干，这东西最好别折叠, 要装帧…哦，应该要叫装裱”
    书画之类的物品由于比较大张, 经常被古人折叠存放，久而久之折现部分变得脆弱, 容易断开。
    古人可以不把他们自己画的东西当宝贝，对于现代历史考古学来说，那是真的宝贝，重视程度完全不同。
    “辛苦小洛师傅。”
    “这幅画完成，本次合作也差不多了，有什么需要再找我吧。”
    脱掉塑胶手套，洛书抽出湿巾擦着手掌。
    一部分古籍修复工作者在修复时不戴手套，也有其中道理。
    比如戴了手套对于纸张的感知能力下降，抓工具时更容易用错力道。
    还有一个原因是天气热了，戴手套容易出汗，操作起精细活来手感更差。
    洛书情况有所不同，修行者体质不论是感应能力还是温控能力都比寻常人好上太多。
    这间工作室随着洛书的进度渐渐被搬空，也有那么点办完一个案子的感觉。
    “小洛师傅，调查队那边说还有个东西要让你过目。”
    “我看看。”
    洛书原以为还有什么遗漏的书籍，没想到陵游从运动包里拿出来的是几张照片。
    “照片？”
    “对，小洛师傅看看照片上的东西，我们认不出那是干什么用的。”
    照片上，许多歪七扭八的黑色条带状物体占据了桌子中央的小块区域。
    在连接电线或者水管漏水处时，往往会用到简易的黑色胶带，一圈一圈缠绕住破损处。
    如果要把黑色胶带取下，往往都是直接剪开，扯得七零八落。
    照片展示的东西就像用完废弃掉的黑色胶带扯得长短不一，造型各异，再把它们拢在一起，出现不同程度的粘连。
    看着下一步就要扫到簸箕里去了。
    “这…这是你们调查队举办庆典时用剩下的大力胶吗？”
    “当然不是啊！”
    照片上这东西让人毫无头绪，调查队也不认为它和古籍相关，直到确认黑色不规则物体有点儿文字的意思。
    “小洛师傅，你看这张照片。”
    照片一共有三张，拍的都是同一坨东西, 仅存在角度差别。
    陵游此时指出的一张照片边角, 黑色小胶带状物质歪歪扭扭大致呈现出“山”字。
    “还真是诶。”洛书把照片拿到面前，仔细观察。
    结构简单的字容易因为凑巧拖动给搓出来，一堆黑色胶带凑巧戳出个近似的“山”、“王”等字眼不奇怪。
    可照片上的“山”字线条虽然受到外力扭曲，依旧能看出起笔顿笔处存在书法功底。
    最长的一竖起势稍重到减轻，最靠右的短竖彼时有回锋。
    这就不是凑巧形成的近似文字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