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
    那个世界很大，想要去看看的陈阳！
    那个宁肯去搬砖也不妥协的陈阳！
    见挑中的是陈阳，本不服气的毕业生们，也就闭了嘴。
    虽然陈阳在劳动局那天来的时候，表现得有点二楞二楞的，但这勇气他们也很是佩服。
    吴楚之有点讶然，看来面前大老黑还是个名人啊。
    他也没什么废话，拍了拍陈阳的肩膀，“给你20分钟，收集问题，应该够了吧？”
    陈阳没有立刻答应，在脑海里仔细斟酌后，点了点头。
    吴楚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出去抽支烟，收集好了叫我就是。”
    说罢，吴楚之从桌上拿过一瓶矿泉水，转身出了食堂。
    人群顿时涌了上来，围着陈阳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证件！陈阳，证件我们一定要拿回来！”
    “工作内容！不能再干工人的活了，特喵的我们都是名牌大学生！苦学这么多年，出来干得事和中专生没什么区别！”
    “合同能不能修改期限，10年太长了！工作后才发现，这完全是卖身契啊！当初怎么就这么傻啊！”
    ……
    周边的声音纷纷杂杂，一脸微笑记录问题的陈阳，其实并不想做这个出头鸟的。
    在上次递辞职信的时候，他就物色好了下家。
    正是隔壁的华唯。
    毕业于东大电子科学与技术专业的他，并不缺乏好的工作机会。
    也就是兴天下集团过于无耻，扣了他的毕业证、学位证，否则早就可以换工作了的。
    毫不讳言，他来鹏城，就是图鹏城作为经济特区，能拿到的薪酬更高。
    但是，他要得可不仅仅是收入，刚毕业的几年，也是真正学本事的几年，收入在他看来，并不是首位。
    陈阳刚看重的，是才华、理想和满腔抱负的承载平台，是苦学多年知识报国情怀的施展空间。
    所以，有着刻在宁波人骨子里乡党情节的他，才会被‘东大女婿’伍陆军在东大的演讲所感染，
    一腔热血的加入了这个所谓“肩负振兴民族板卡行业责任的扛旗者”的公司。
    来到兴天下集团后，陈阳顿时就失望了。
    这里哪有什么科研的土壤？
    这就是一个大型的零件组装厂，所谓的科研团队，仅仅只有十来人。
    只能做做电路的优化和外型的设计，仅此而已。
    抱着先看看的心态，毕竟伍陆军在东大演讲的时候，承诺建成一个大型的科研平台。
    不过他坚持了两个多月的工人生涯后，最后实在忍受不下去，提出了辞职。
    再不辞职，这样简单机械而又繁重的流水线工作，会让他忘却脑袋里所学的知识的。
    况且，进入兴天下集团，伍陆军指着的“未来的科研中心”那边土地，已经建成了生产车间。
    哪有研发中心的地儿？
    这两天，在公司内部闹的沸沸扬扬的集团易主，对此他是不感兴趣的。
    虽然换了老板，把他从搬运车间解救了出来，陈阳虽是感激，但也不会考虑留下。
    兴天下集团这种实际只能说是板卡组装商的企业，他认为换哪个老板来，都是没前途的。
    没有核心技术，说个屁啊！
    还是去华唯吧，虽然做交换机其实他不是很乐意，但好歹是做技术啊。
    被吴楚之抽中后，虽然心里满是不愿的陈阳，也没有推辞。
    他丝毫不怯场的抓紧时间，询问着大家伙的意见。
    半响，带着一脸复杂的神色，陈阳便来到吴楚之的面前。
    吴楚之让人搬了一张凳子，让陈阳坐下说话。
    “董事长，大家伙的主要诉求，就是想做正事，做专业的事，而不是做打杂的、或者是流水线上的工人。”陈阳望着吴楚之的眼睛，恳切的说着。
    “嗯……继续说。”吴楚之点了点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他也想看看这群毕业生的真实想法，然后再来一一回复。
    陈阳闻言愣在了原地，一声不吭的盯着吴楚之。
    吴楚之也愣了起来，“继续说啊，你们诉求提完了，我一个一个的来回答。”
    陈阳脸红不已，吭哧了几下，“暂时没了……”
    吴楚之顿时哭笑不得，“你们就这点儿诉求？”
    陈阳与周围人群的目光交换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要不，涨涨工资？”
    这帮大学生可不是没有诉求，相反他们的诉求一大堆。
    但是前不久伍陆军才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让他们完全没有胆量来触怒资本家。
    于是商议着，按照由易到难的顺序，吴楚之答应一个，再说下一个。
    毕竟，能把伍陆军这样穷凶极恶的人，设局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就凭此，他们也不敢信吴楚之是多么善良的人。
    昨天吴楚之和工人的谈话，他们在旁边听的明明白白。
    工人们之所以没继续闹事，只不过是吴楚之做得比伍陆军稍微厚道一些，给予了工人们额外劳动的劳动价值而已。
    而实际上，面对工人的‘降低工作量’和‘缩短工作时长’要求，吴楚之并没有答应。
    对于大学生们而言，毕业证、学位证这双证被扣，又是十年的劳动合同，他们也没工人们那个底气来反抗。
    工人没有双证的顾虑，大不了就是忍个把月，不要了工钱就可以获得自由身，他们不行。
    说白了，他们在兴天下集团的处境，比工人还不如。
    昨天大门口，吴楚之摔凳子的那一幕，他们又不是没看见。
    而且现在的保安队，貌似战斗力更强，也更凶狠。
    吴楚之看着他们略带畏惧的神色，撇了撇嘴，“血汗工厂”真的是名不虚传啊。
    他摇了摇头，“既然你们不想说，那就换我说吧。”
    吴楚之站起了身，提着喇叭，“昨天晚上，我大概了解过你们的来历，你们是兴天下集团第一批校招大学生。
    兴天下集团以前是怎么对待你们的，我只看过网上的帖子，实际情况并不太清楚。
    但是我想说，刚毕业就让你们在生产线上待三个月，其实是很有必要的。”
    吴楚之的话一出口，便引起了一片哗然。
    “董事长，我们都是大学生！”
    “这样做，还需要我们读什么大学？”
    ……
    吴楚之抬头望去，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敢于出口的，都是站在后面的人。
    站在前面的，反而是一脸的敢怒而不敢言。
    这真是，站在安全距离叫嚣勇敢啊！
    吴楚之也未动怒，只是撇了撇嘴，按了按喇叭上的按钮。
    电喇叭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待人群安静下来后，他这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学生！而且都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但是！你们在出学校之前，除了锦城电科大的少部分学生有过正规生产线上流片制板经验外，其他的人，谁有过？”
    他指着后面闹得嗓门最大的那人，“你有过吗？”
    被点名的陆仁佳有点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吴楚之又指了好几个，都只能摇头。
    他们也只敢腹诽，除了锦城电科大敢这么玩儿，谁家特喵的这么富裕？
    这不是为难胖虎吗？
    吴楚之继续说着，“刚从大学出来，进入公司，让你们接触到实际正规正产线，实际上是一件好事。
    这样不会出现将来你们设计出来的图纸，拿到生产线上无法操作，被工人们怼回去的事情。”
    大学生们沉默了起来，这种事在华国太常见了，他们也经常听说。
    甚至在学校里，有老教授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一些学生说，“以后出去，被工人打脸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的学生！老子怕丢人！”
    吴楚之看了看四周人群的表情，大多数都在思索。
    还好，都是讲道理的人，也是听忽悠的人。
    他继续开口说着，“在我看来，兴天下集团的想法和初衷是好的，错的是后面的执行，缺乏了人文关怀与沟通，如果提前把道理阐述清楚了，你们也不会那么抵触。
    你们面临的问题其实和昨天的工人们一样，是工作的时长问题。”
    去意已决的陈阳可不想听他忽悠，趁着吴楚之说话间换气的功夫，出声打断了他，
    “董事长，不是工作时间长短的问题，问题的本质是，我们看不见公司有任何研发投入的迹象！”
    吴楚之闻言拍了桌子，“我特喵的话都还没说完好吧？刚刚让你们说，你们不说，现在给老子来劲了是吧？也行，你继续说！我不打断你！”
    陈阳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语气和缓了很多，“董事长，我承认，您刚刚说的实际操作，确实是我们这些毕业生的短板。
    这需要我们在生产线上，花时间去经历实际操作来弥补。
    但是公司的短板呢？
    公司根本没有研发这块的安排，之前答应我们，修研发中心那块地，现在都变成了生产工厂了！
    我们在这里，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啊！”
    吴楚之笑了笑，伸出手要去拍陈阳的肩膀，却被陈阳的反应弄懵了。
    陈阳见状，也是哭笑不得，他是被伍陆军笑面虎揍人给揍怕了，刚刚吴楚之笑着伸手时，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吴楚之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提着喇叭继续说着，“以前的兴天下集团有没有研发的考虑，我不知道。
    我们果核是有的！
    果核科技正在锦城的硬件研发中心，就是与锦城电科大电子薄膜与集成器件国家重点实验室联合设立的。
    我们也正在和双旦大学的专用集成电路与系统国家重点实验室、建邺大学的计算机软件新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华科院计算机科学国家重点实验室……等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展开联系。”
    站在后面嗓门最大的陆仁佳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董事长，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我就是锦城电科大毕业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们果核有什么研发中心！
    我只听我在果核的室友说过，你们其实就是一家大型的装机公司，这个暑假才成立的。
    而且，不是我看不起果核科技，你们应该没有和国家重点实验室合作的……实力吧？”
    吴楚之耸了耸肩，“估计你有个把月没联系过你同学了吧，不妨现在打电话问问，让大家都听听。”
    陆仁佳也不废话，摸出小灵通，翻开通讯录，找到李刚的名字，就打了过去。
    “刚儿子！你还在果核上班没？”
    “在啊！佳儿子！有事说事啊，爸爸这儿正忙着呢！”
    “滚蛋！说正事啊，爸爸问你个事，你们果核公司，真的和学校的国重实验室联合设立研发中心了？”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我现在就在这研发中心里面上班。”
    室友的话让陆仁佳难以置信，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果核有什么资格和国家实验室合作？”
    “诶！佳儿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哈！我们果核科技可是向学校承诺，每年拿出销售毛利的40%拿来做硬件研发的。
    你知不知道40%是什么概念啊？我们果核科技经测算的全年销售毛利是6个多亿，40%就是2.4个亿。
    是我们学校所有院系加起来全年的科研拨款三倍！
    签约当天就划了5000万真金白银到共管账户上！
    而且果核科技的增长速度远超过你的想象，这个测算还只是基于上个月的报表，未来远远不止这个数。”
    陆仁佳开的是免提，对面李刚的话，在喇叭的加持下，让食堂里的人们鸦雀无声，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刚儿子，那学校国重实验室实际来果核，是团队来参与研发，还是教授来指导研发？”
    陆仁佳的问话，让众人点起了头，团队参与研发和教授指导研发这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前者是实打实的合作，后者可就是门口挂牌牌子装装样子而已，顶天了开会会来几个教授坐镇。
    “肯定是团队参与啊，除了搞材料的那个团队，国重实验室其他三个团队都来了。
    这里吃得好，住的好，饮料敞开了喝，食堂每天八荤八素的自助餐，所有设备都是新买的。
    而且公司里面还有那么多水灵灵的软妹子，他们怎么可能不来啊？
    诶！佳儿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国重实验室的主任吴青海教授，可是我们果核科技董事长吴总的亲叔叔啊。”
    李刚的话，顿时让大家明白了过来，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怪不得锦城电科大是鼎力支持，派出了三个团队。
    不过话说回来，果核科技这钱也是给到位了的。
    吴楚之心里也是苦笑一声，研发中心成立一个月不到，就烧掉了快3000万。
    这还是他小叔给他省着玩的……
    很多设备都还没添置。
    “嘿嘿，佳儿子，后悔没？听说你们兴天下现在苦不堪言啊！”
    电话那头的李刚笑得很猥琐，这边的陆仁佳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冲着电话那头喊到，“刚儿子，不要在爸爸面前嘚瑟！果核科技把兴天下买了！爸爸现在也是果核科技的人了！”
    喊完后，陆仁佳就后悔了，不是还在劳资谈判吗？
    自己怎么就承认是果核科技的人了？
    老子这是做了第一个叛徒？
    他有点茫然，不待对面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不过瞬间，他想到了什么，望着吴楚之，突然眼神开始炽烈了起来，“吴总，研发中心真的有很多软妹子？”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周围人的眼神也都变了，开始炽烈了起来。
    特喵的！
    免费饮料！
    十几个菜的自助餐食堂！
    最重要的是，竟然还有软妹子！
    这让出自工科学校或者工科院系的牲口们亢奋了起来。
    别人学校不知道，陆仁佳是知道自己班的，他们班一共38人，男生36人，女生2人。
    更过分的是，眼瞅着就这两个女生吧，竟然还被外校的拐跑了一个！
    另一个和男生长的也没什么区别，大家跟哥们儿似的。
    吴楚之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应该是他没给你说清楚，其实研发中心里面女生很少。”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眼里黯淡下去的光，继续开口说道，“但是其他部门女生比较多。
    为了平衡公司的男女性别比例，公司很多部门的招聘上面特意在比例上面进行了控制，女生基本都是蜀大和蜀师大的。”
    陆仁佳搓着手，一脸的不好意思，“吴总，我是锦城电科大毕业的！我对锦城有很深的感情，您看我能不能申请调到锦城去……”
    吴楚之眯着眼打量着这位路人甲，神特喵的有感情！
    有感情，你会跑到兴天下来？
    显然，他是低估了工科生的苦恼，此时不断的有人提出来，想调到锦城去。
    更多的人是期待，鹏城这边能不能享受和锦城一样的待遇。
    吴楚之撇了撇嘴，你们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打算是吧？
    一个个都是LSP！
    “大家静一静！”如是三遍后，人群才安静了下来。
    “这也是我要给大家说的，公司毕竟规模现在还不大，不可能到处设研发中心。
    鹏城这边我们不会设研发中心！研发中心只会在锦城。”吴楚之的话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
    “那我们怎么办？”
    未来的女朋友，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