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涟漪浑浑噩噩坐在椅子上。
    她不晓得自己接下来会接到什么消息。
    霍景祀的人就在她的隔壁。
    这不是假的。
    不是演出来的。
    她真真实实地看到了霍景祀吐血。
    一个好好的人，竟然会当着她的面吐了血。
    那些血就仿佛吐到了她的心口上。
    助理一身的疲惫。
    好在霍景祀是在医院里发的病。
    救治很及时。
    只是人更加虚弱了。
    助理脱掉了外套。
    走到了床前。
    他弯下腰，尽量去贴近霍先生的唇。
    只听见霍景祀说。
    霍景祀他说：“……别对她讲，她会害怕的。就说是装的……”
    说完这句，他甚至再也没有力气交代其他的。
    明明他公司里有那么多后续需要操心的事情。
    明明他如此病重会严重影响到公司的运行。
    可霍景祀只交代了和李涟漪相关的。
    他甚至想到了交代后事。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会好了。
    好不起来了。
    这人生让他有些绝望。
    明明老天爷对他很好的，李涟漪两次失忆都记不得以前的事情。
    霍景祀的手抓着助理的手，他还有话想说。
    可讲不出来。
    讲话太费事了。
    那喉咙仿佛就被封住了一般，他激烈地喘息着。
    他必须交代！
    如果他真的断了气，那么李涟漪势必会受到外面那些人的攻击。
    他都来不及为她安排好以后。
    “……遗嘱……”
    助理哽咽道：“霍先生，您别说了。”
    “让让……”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助理落了泪。
    “我马上就让齐律师过来医院，会将该给的全部留给太太，会安顿好太太的未来……”
    霍景祀听到这些，他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他没有看错眼前的人。
    是这个意思。
    他的手松了开，仿佛真的可以消消停停地等死了。
    涟漪捂着唇，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唇。
    她需要这样捂着才能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看到了！
    看到了霍景祀这种情况下明明说句话都喘成那个样子，可他还在交代。
    交代的都是和她相关的事情。
    李涟漪泪流满面。
    她错了！
    医院。
    “霍太，我叫司机送您回去休息吧。医院这里有我呢。”
    助理见李涟漪不肯离开，劝了一句。
    “医生说他要紧吗？”
    “是心梗，好在抢救得及时，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助理将医生的原话转达给李涟漪。
    “他为什么吐血了？”
    助理愣了下。
    “这个不好解释，人情绪受到强烈冲击的时候可能就会……”
    吐血不是吓人的，心梗才是。
    和心梗比起来，那吐血就是小儿科了。
    “我是不是做得太狠了？”
    助理见李涟漪似乎有想倾诉的欲望，他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霍先生不想的，那天就莫名其妙的……其实我一直猜测是苏珊……”
    助理看了李涟漪两眼，然后垂下视线。
    “那是您的朋友，所以有些话我不好说。之前您被邢老太太藏起来的时候，霍先生曾出过钱请苏小姐来办公室讲您的事情，过去上学的事情。”
    在酒吧，苏珊明确知道霍景祀喝多了，她却依旧去了。
    这怎么解释？
    “我不是拿霍先生的钱就替他讲话，霍先生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就算喝了酒就算会冲动，可她送了衣服转身就走，不会发生什么的。”
    这个逻辑其实大家都晓得的。
    就看当事人怎么去想。
    可能确实叫人误会。
    “你是他助理。”
    助理点头。
    “我可以为霍先生上刀山下油锅，我们是拿霍先生工资的。郭文杰也是，可霍先生就因为他帮了陈莉莉对您不敬……”
    说起郭文杰，助理有些淡淡的哀伤。
    那个人对霍先生真的就是一心一意。
    甚至对霍景祀的忠诚度高过对家庭对老婆。
    这样的人，其实放在身边只会是有益的。
    李涟漪都不晓得这些。
    她记不住了呀。
    她只是坐着静静听着。
    听着听着出了神。
    “你也是男人，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喜欢千金？”李涟漪问助理。
    助理垂目。
    “算了，不想说可以不说。”涟漪扯扯唇。
    “因为霍先生嫉妒。千金是打小就养在蒋晨先生身边的，蒋晨先生对您又好然后恰巧又英年早逝，活着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死人呢？或许还有缘分作怪，父子之间的缘分也是不好讲的，霍先生曾经非常期盼着和您能再有个孩子……”
    涟漪听着。
    “他这个都不爱，怎么可能会爱另外一个？”
    助理站了起来。
    “不，他爱。”
    助理扯了扯领带。
    “原本我不该说这些的，曾经您怀过一个，后来打了……”
    霍景祀为他那个无缘的孩子买了个墓地。
    那孩子就葬在那里。
    风景很好。
    他有时间的时候总会去看。
    其实那就是一座空墓。
    助理叫司机备车，他亲自送了李涟漪去了墓地。
    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那他就是不爱千金。
    可他爱着一个存在过的孩子。
    他将全部的爱都给了那个孩子。
    没人晓得这是什么道理。
    夜半的风很凉，凉凉爽爽吹在身上。
    吹起了涟漪的裙摆，也吹到了她的心。
    “霍先生他虽然个性不好，可他已经试着去改了……”
    过去霍景祀什么样，他是亲眼瞧见的。
    过去郭文杰挨了多少的打？
    霍景祀疯起来的时候，根本没人管得住。
    “外面的人都在骂霍先生，骂他应该早死，不然活着就是祸害别人，可他不去祸害别人，别人就要来祸害他。商场就这么大，什么都要讲情义什么都要讲面子，他就没有今天的局面。霍家想要利用他就利用想要踢他出局就能踢出局，包括您父亲生前……或许我说着话您可能不喜欢听，可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谁强谁才有资格活着。”
    霍太的那些花销，霍太没有压力的高品质生活，全部都是霍先生一点一滴算计回来的。
    霍家一开始就将霍先生放在了令人憎恨的位置上。
    瞧着好的出身却并没有为他带来足够的资本。
    人人说霍景祀出身好，他却觉得霍先生其实很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