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嘴皮子贼溜，用专业的话来说就是，口条好。
    而这番话，就像盖伦出轻语，沉默又破防。
    瞬间给老师整不会了。
    还好旁边的女老师及时解围，问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苏白也顺坡下驴，逼逼了一堆废话。
    然后这一组的答辩就迅速结束了。
    在场的同学们已经不怎么关心后面的答辩，纷纷掏出手机，向朋友们口述今日的盛况。
    答辩这种事，学生怼老师，而且怼得很帅气，实在是很罕见的事情。
    评奖的结果明天才公布，但苏白觉得已经不重要了，事实上他前面听别人的答辩，就隐隐有种感觉，今晚他们会被针对得很惨。
    校级规模的比赛，结果未必是内定的，但一定是有倾向性的，类似于打麻将的时候场上的“牌浪”，比如有时候连续很多局都很容易胡小七对，那今晚就是“对子场”。
    苏白感觉今晚的评委对传统机电结构的玩意非常青睐，估计是这年头转计算机的人太多了，学校官方的指导思想，应该是尽量宣传传统方向的优势，而科创比赛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尽管一个方向能不能评上科创的奖，和就读该方向的学生的就业与未来发展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但架不住本科生单纯啊，孩子们又没什么接触业界的途径。
    除非逛资乎。
    气人的是，机械系那几个老哥，带着机械系的传家宝级别老项目“机械臂”，搞了个很烂的ppt和答辩，只能说他们缺乏苏白这种油嘴滑舌的喜剧人，整个答辩严肃拧巴得像追悼会。
    结束之后，苏白气定神闲地收拾东西走人，夏江月脸色不妙，揪着苏白的袖子，等他们走在马路上，才怯生生地问：“大白，你，你会不会被处分啊？”
    “？”苏白懵了，“不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被处分？”
    “你顶撞老师了呀。”
    “别说顶撞老师了，在老师办公室门口和老师互相问候对方父母的都有，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苏白给夏江月讲了个系里很有名的传说，说是有个已经毕业的硕士，那位爷读研的时候和导师闹矛盾，矛盾点在于，导师让他开辟一个课题组里并不存在的新方向，新到什么程度呢？
    新到该方向需要的实验设备，课题组里连个能用的电容都没有……
    意味着那位爷需要自己去找路子，借设备做实验。
    从无到有披荆斩棘，这对于一位只读三年的硕士来说，实在是强人所难了，爷最初的战略是和导师吵架，吵来吵去也没结果，最后爷想了个绝妙的法子，托关系去医院开了个抑郁证明，每天在导师面前深度emo，导师一走了嘴咧得比谁都开心，三天两头跑一趟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
    第二年的时候，导师遭不住，让爷提前毕业了。
    “所以说，这点事情根本不算什么，真要深究起来，那老师肯定是找诸葛公公算账。”苏白总结道。
    学生很多时候只是棋子，承担不了什么责任。
    “咱们学校还有心理咨询中心？”李浩然发掘到了奇怪的关注点。
    “有啊，但是听说极其的不专业，连保护咨询人的隐私都做不到，前脚听完学生的小秘密，后脚马上全都秃噜给学生家长，屑的一笔。”
    大哥听了直摇头：“这可不行……唉，突然觉得，在咱们这种学校读书，其实挺压抑的。”
    苏白愣住：“你……你感觉到压抑了？”
    “是啊，别的不说，厕所隔间都挺小，我有时候蹲下去，屁股都能蹭到冲水按钮。”
    “……”
    苏白暗暗决定，以后在寝室上厕所，碰冲水按钮一定要隔一层纸。
    ……
    将夏哥的情绪安抚好，苏白开始思考补救措施。
    冲塔一时爽，一直冲塔……没有人能一直冲塔的，在答辩现场狂喷老师，这事儿还是有点离谱。
    关于这件事，后续如何处理，苏白想先问问神奇的苏男士。
    苏男士在开会，开到十二点半，才把电话打过来。
    “好儿子，干得漂亮。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继续怼就完事了。”
    “……你在说反话吗？”
    “没有，我认真的……哎呦，我这个颈椎……那谁，我按摩器充好电了吗？帮我拿过来，谢谢。”
    电话里传来苏必成指挥助理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后，伴着按摩器有规律振动的声音，苏必成继续说道：“你们的材料，还有答辩的ppt，我都看过了，以大一学生的水准而言，出类拔萃……可能就题材不太讨喜吧，但这并不能成为评委大放厥词的理由。”
    “呃……但我是有点冲动的吧？”
    “你至少没有指着他鼻子骂煞笔，这就可以了，年轻学子就该有点血性啊。”
    “那诸葛呢？这波诸葛要遭重吧？”
    “可能会被嘴几句，但也无所谓……”苏必成忽然笑了几声，“你不妨逆向思维一下，如果你忍气吞声，接受了不合理的批评，然后你们的作品没什么成绩，那样别人会怎么看诸葛？”
    苏白顺着这条线想了想，茅塞顿开。
    “那我赶紧去退款。”
    “退款？退什么款？”
    “本来打算给诸葛公公赔罪的，买了瓶好酒，现在看来没必要啊，浪费了，还不如留着钱买老头环。”
    “……”
    苏必成噎了一下，幽幽道：“酒你别退了，再过几天就是那件事十周年，我最近没空，到时候你替我陪诸葛喝两杯。”
    那件事……苏白很快明悟，点头道：“晓得了。”
    顿了一下，苏白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等等，我的材料和答辩ppt，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找诸葛要的啊。哎呀，爸爸也是很关心你的呀，你在学校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哇，爸你别这样，你这搞得跟变态病娇小特务似的……我很好，不劳烦您操心了。”
    苏白挂掉电话，一身冷汗。
    老实说。
    苏男士这个家伙，确实神出鬼没。
    不过……有个很强力又很开明的爹盯着，想想就觉得很有安全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