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小乔的时候，苏白吓了一跳。
    “你这黑眼圈，咋，熬夜玩文明了？”
    “我要是真有那闲工夫就好了。”小乔递给苏白一杯咖啡，“坐。”
    分享会在车研所的学术报告厅里举办，这里座位很多，大一所有学生坐下都不显得拥挤。
    小乔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的角落，搬了俩黑色的塑料小椅子，显然是要跟苏白单聊，其他同学颇有些好奇，但也只是看两眼，没敢往近处凑，现阶段的学生，对于辅导员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夏江月去找陆羽宁了，傻儿子和大哥在倒数第二排极不显眼的位置摸鱼，分享学习经验的学长还没到，他们已经开始玩手游。
    心态这一块儿，已经锻炼出来了。
    “你点特浓咖啡都不加糖的吗？”苏白喝了一口咖啡，有点难以下咽。
    “不加糖才提神啊，不然越喝越困。”小乔挤眉弄眼，“最近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还行，又没啥压力，我又不想保研，能混毕业就完事了。倒是你，我觉得你快猝死了。”
    “不至于，其实我已经习惯了。就是你们欣导……嗯，碰了一鼻子灰。”
    “啊？”苏白挠头，“她不是new宝那边的宠儿吗？还能碰灰的？”
    刘欣在陈新建教授的课题组地位很高，这条信息不仅是小乔在讲，苏白也听其他学长说过，有的是客观陈述，有的则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怨念不小。
    苏白对于各中机理，颇有兴趣，深入了解之后才搞明白。
    每个课题组的权责分配都有很大的差别，比如诸葛公公那边的特点是学生分组接外面的商业项目，做完之后分红，每个学生都能拿很多钱，所以组里的学术氛围不浓，都想着做项目赚钱；小乔的导师上官芮雪，偏向学术路线，组里的学生论文任务很重，另一方面出于现实原因，企业的横向课题也得接，组里的老师都不管，直接扔给学生做，不掺杂任何形式的指导，这往往会让低年级的研究生无所适从，工作负荷拉满，人均猝死边缘。
    陈新建老师就厉害了，他的课题组有着浓厚的血汗工厂味道，把每个学生都当零件用，有的人进来之后全是动手的杂活儿，有的人甚至被发配到陈老师在校外郊区开的电子厂，每天早六点晚八点打卡上下班，据说那破地方4g网络都莫得，属于是坐大牢了。
    那么，易得，他的课题组里，一定会有专门负责出论文的“写手”定位。
    刘欣占的就是这个位置。
    据小乔所说，欣爷上周跟new宝吵了一架，原因是new宝让她强行编凑数据，赶紧把手头的论文发了，欣爷不同意，说是要等做出足够清晰的数据再发，在数据严谨程度上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小乔饶有兴致地问。
    “是我的话，根本不会进这种课题组。”苏白翻了个白眼，“欣爷的定位看似很美好，只管写论文，不用干糙活儿，成天坐办公室不用动手做实验成果还贼多，但new宝的管理理念，显然是旧式封建企业主的路数，带有明显的人身控制思想，他说啥就是啥，而且行事风格特别的粗野，跟那帮子乡镇企业家似的……说不准哪天就把我给卖了。”
    “明智的选择。”小乔赞赏了一下，旋即苦笑道，“但是，欣爷是不可能换导师的。这件事情吧……我说句实话，new宝他们组的论文，数据已经够水了，再水下去，保不齐哪天就炸雷。”
    “出了事情也是学生背锅。”苏白一语中的。
    “……你这看得还真是够通透的。”
    沉默着喝了会儿咖啡，分享考试经验的学长到了，总共仨人，外形上没什么辨识度，欣爷主持大局，很稳，看不出什么异常。
    “虽然我很讨厌这个人，但这回我还真觉得欣爷没什么错。”苏白耸耸肩，“怪就怪她选错了课题组吧，这其实是一种必然，煞笔的人一定会选煞笔的课题组。”
    “……”
    有时候太透彻了也未必是好事，小乔忽然这么觉得。
    接触苏白这个学生，也有俩月了，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很矛盾，一方面小机灵鬼属性拉满，双商都很高，且阅历丰富得可怕，又喜欢玩闹整蛊，似乎是很有活力的年轻人；另一方面，内心的思想却又像老年人，似乎对任何事情都缺乏长久推进的热情。
    哦，除了他那个青梅竹马……小乔不得不承认，苏白和夏同学的感情真的好，就他来看，至少比他和他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要好。
    “我忽然怀疑一件事。”
    苏白贱兮兮的语气，打断了小乔的遐思，“你这个逼铁暗恋欣爷。”
    “？”小乔拍了他一巴掌，“别乱讲。”
    “你找我聊天，内容超过半数都是欣爷，这不太正常吧。”
    “怎么不正常了？”小乔脸色很稳健，“她是你们辅导员，而且很容易做事情过火，我出于维稳的心态，给你多讲一点，你倒还恶意揣摩起来了？那以后我不带你吃瓜了，唉，伤透了心呐！”
    “别别别，乔导，我就随口臊皮，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介意。”
    俩人扯完淡，分享已经开始了。
    从意图上来说，欣爷搞的这个考试经验分享会，其实是蛮不错的，大学的课程不管是结构还是考察方式，和高中都有很大的区别，萌新们确实需要学习一个。
    败笔是，她请了三个年级前十的来。
    人和人的智商是有差距的，同样的高考分数进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专业，大学期间的学业表现可能完全不同。
    几个月学十门课左右，和高中三年反复操练那些东西，能一样吗？
    能在汽车系这种竞争激烈的正经工科院系拿到前百分之十的成绩，证明他们的智力是要远高于平均线的，他们的学习方法和个人感悟，只适用于和他们一样的聪明人。
    但聪明人并不需要分享别人的经验，他们自己就能领会。
    第一位分享的大哥，高高瘦瘦的，眼神很精明，看起来像丢进自动拉面机拉长过的小乔，起手就是一句：
    “你们别担心，期中考试很简单的，有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