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识还还不太清晰，手上也有些无力。
    声音还继续传来，但着几分担忧的责备。
    “小命运，怎么睡到这个地方，你身体本来就弱，生病了怎么办？”
    几秒后，她才勉强睁开了眼。
    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时，她怔了怔：“……愚者爷爷？”
    这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但神态并不显老，精神奕奕。
    二十二贤者第一，贤者愚者，The Fool。
    同样，贤者愚者也是最早诞生的那一批贤者。
    他是二十二贤者中的第一智者，也是不少贤者的导师。
    平日里她有什么难解的问题，都会去找愚者请教。
    “看你在做噩梦。”老人还很担忧，“还好我这来找你了，梦见什么了？”
    “灾难。”她按着头，坐起来，“我看见很多很多的灾难。”
    “难为你了。”老人闻言，叹了一口气，“你一直要预测这些，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有时间，去找月或者摇光调理一下情绪。”
    贤者是应命出现的。
    贤者出现的时候，也恰巧是各种大灾难频发的纪元。
    灾荒、地震、海啸、洪水、干旱……频频发生，二十二贤者不得不到处奔走。
    而幕后，全靠命运之轮一人支撑。
    老人知道她已经很累很累了。
    “我会的。”她颔首，“愚者爷爷，您找我什么事？”
    “啊？哦哦，是有事。”老人说，“有个人一直想见见你，我把他带过来。”
    “你要是不想见她，我再把他轰出去。”
    她侧过头。
    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柳树下，还有一道身影。
    男人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双腿修长。
    像是觉察到了她的注视，他也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颠倒众生的俊美面庞。
    她见过教皇，见过皇帝。
    但无论是哪一个，气势和容貌都无法和眼前的人相比。
    “对了，你们还没有见过面。”老人笑眯眯，“小命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十六贤者，Devil，你们认识一下。”
    他只是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已自成一道风景。
    随后，他走过来，弯下腰，伸出手：“你好，小命运。”
    “你好。”她并没有和他握手，只是略略点头，便移开了视线。
    “节制带着他出了几次任务，以后就要他一个人去挡灾了。”老人忙打圆场，“以后也需要找你制定一下计划。”
    “哦。”
    她依旧冷漠。
    “走走走，人家不待见你。”老人立刻赶人，“以后问完预言就走，别打扰她了。”
    “不敢不敢。”他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嗓音含笑，“这可是你们捧在手里的宝贝，我哪儿敢冒犯。”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但性子惫懒，不安全，需要远离。
    后来有一次，他们在贤者院前碰面。
    她因为正在看书，差点撞到前面的柱子。
    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带了一步
    熟悉的带笑嗓音落下：“小命运，看路，不然，你磕在这柱子上，就肿成大命运了。”
    她瞥了他一眼，抱紧了手里的书，面无表情地绕了过去。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
    后来的日子，她和这个很烦的人相处的次数渐渐多了，也对他熟悉了不少。
    知道他是所有贤者之中战斗力最强的，贤者力量和贤者倒吊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的封号和他本人完全不同。
    他并不是会给世间带去灾难的恶魔，反而救人于水火之中。
    所以他又有了一个称号——
    光耀晨星，荣耀之子。
    她想，还是这八个字比较适合他。
    他会经常来找她聊天，即便每一次的最后她都会气得把他踹了出去。
    又是一次，他来到她平素修养的山上。
    她依旧在看书，直到她的头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想看看你会不会有别的表情。”他诚恳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她不理他。
    “不逗你了，小命运，我要出去挡灾了。”他坐下来，“就麻烦你给我算一算，这一次灾难的大小程度，以及最佳应对方案。”
    她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旁边的星盘随之转动。
    几秒后，她睁开眼。
    “北O地区的这场洪水会持续一个月，预计死亡人数230413人，破坏大陆面积高达34万平方公里。”她缓缓，“你从东边开始控水，这是我给你的计划，预计三天可以控制住，但——”
    她顿了顿，才低声：“但是还是会死几百人。”
    他们只能在大灾难来的时候阻挡，并不能提前预防。
    时间的洪流是不可逆的，即便他们是能力要超出普通人的贤者。
    她说完，抬起头，却发现他在看着她出神。
    男人那双桃花眼看谁都像含着情，微光深敛，色泽温柔。
    让人在恍惚之间，沉入这如海的深邃注视之中。
    她忽然听见了她的胸腔中有什么东西怦然跳动，带着某种莫名的情愫。
    她稍稍一怔。
    她知道她身体的缺陷，她没有心，不会爱人。
    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过。
    她回过神，发现他还在看她，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Devil，你听到了吗？”
    “嗯，我听到了，都记住了。”他抬手，做投降状，真心诚意，“多谢了，小命运。”
    说着，他揉了揉她的头：“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她一把打开他的手：“别摸我头。”
    “嗯？”
    “会变秃，也长不高。”
    她抬头，凤眼微眯：“你不要叫我小命运。”
    他这次停下脚步：“怎么了？别人也是这么叫的。”
    她冷漠：“但你叫起来，就像是在调情。”
    一点都不正经。
    “我这就冤枉了。”他很无奈，“你不会是因为看书看得多，被什么不好的思想荼毒了吧？”
    他指了指星盘旁边放着的一摞书。
    上面是各个地区的童话故事，还有民间传说。
    童话故事尚可以一看。
    但有些民间传说就过于狗血了。
    “我看看啊。”他拿起其中一本，“你看这，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被踹了一脚。
    没有人能够相信，二十二贤者中战斗力第一的恶魔，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中招。
    她抢回自己的书：“闭嘴。”
    “行，我不叫你小命运。”他最终妥协，“那你也得给我一个称谓吧？总不能我见你，就叫小朋友？多不好。”
    命运之轮是最晚诞生的那一个，其他贤者都要年长于她。
    因为每一位贤者都离不开她的帮助，所以都亲切地称呼她为“小命运”。
    她额角跳了跳：“这个也不行。”
    她根本不小。
    “对，我知道不行，所以你有没有名字？”他问，“我是说，真名。”
    只有关系好的贤者，才会交换真名。
    她稍稍地迟疑了一下，还是答了：“没有，但我姓嬴。”
    “有姓无名？”他饶有兴致，“那我帮你取一个？”
    她瞅着他，拒绝：“我不相信你的取名水平。”
    “行，有姓无名也不是不能叫。”他似是沉吟了一下，“那我就叫你嬴小姐？”
    这个称呼还算正经，她点了点头。
    他忽然勾唇一笑：“你的真姓还告诉过别人吗？修？”
    她摇了摇头。
    也没有人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她和修虽然是结拜兄妹，但修比较怵她。
    她一个眼神，修就不说话了，让她觉得有些无趣。
    “嬴。”他缓缓点头，又笑了笑，“挺好的姓，也挺好听。”
    说着，他伸出手，轻敲了敲她的头：“既然没告诉过别人，那以后也不许了。”
    这是他的专属。
    所以后来的后来，哪怕没有了记忆，“嬴”这个字，也依旧印在他的脑海里，埋藏于潜意识中。
    在司法堂的时候，大长老问他要用什么代号。
    他取的代号，就是相同发音的“影”。
    再后来的后来，他再一次遇见她，他终于叫了她一声“小朋友”。
    跨过时空，跨过宇宙，等来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