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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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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起的时候,汴梁城里面很多微微泛黄的叶子,从枝头上被吹落了。
    叶片中心的地方还有些微微发绿,但整体已经很干枯,公孙胜的脚踩在上面的时候,就发出了破碎的脆响。
    他匆匆走过,没有闲情逸致品味这种秋风落叶、漫步长街的景致,他正要去见关洛阳,向关洛阳汇报一些事情。
    这是跟军队的动向,后勤相关的事情,有韩世忠他们从前线送回来的情报,由茅山道士的纸鹤汇集,被鲁达整理之后转呈,有李开先的估计,有李应的统筹,但是他们三个都忙得分不开身。
    还好,这种纯粹为了传达消息的小事,按梁山的规矩,是不用让他们亲自去做的。
    近期,一直都是由公孙胜、戴宗,及当时林灵素带回来的部分茅山上清宗道士,担负起了在各地穿梭的信使职责。
    这种责任,注定了公孙胜往往要比义军中单独负责某一个方面的主事者,更早的体会到全局,所以他感受到的紧迫、压力,已经让多年道门清修的心境都维持不住,在脸色上反馈出来。
    故而,他虽然乍一看起来,是在普通行走,其实已经运起了缩地术和穿墙术,确保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皇宫那里,宫殿高墙曾经被道官们布置了种种法咒,但此刻无人主持,也难不倒他,须臾之间,就被他去到皇宫深处。
    皇宫里的太监宫女,大多心智不坚,梁山派人给他们审查的时候,很容易,就有人往日的罪行被指认出来,劣迹斑斑、罪行过重的直接杀了,其余的全被关洛阳下令调出去,帮着军中筹织衣物,预备农事。
    可是,太监宫女们走光了之后,这偌大的宫殿群落里面,并不显得冷清,军中所有修练到了紧要关头,有望在短时间内突破的中下层将领、术士,很多人都住在这里,借着皇宫里原本的资源,在关洛阳的气势遮蔽之下修练。
    公孙胜循着那股毫不遮掩的庞大气势,直奔源头,到了御花园旁边的辟魔殿。
    “大头领,有要事禀报。”
    里面无人应答,殿门自行打开,公孙胜快步走路。
    关洛阳正在捧着一个青玉坛子灌酒,公孙胜一进殿,就嗅到种种或辛辣或醇香的酒味丹气。
    这座大殿高十丈有余,横阔十八丈,纵深二十四丈,立柱如林,照明的宝珠遍布其间,但此刻整个开阔的殿堂,都被酒香溢满了。
    香气浓厚的不可思议,又不像寻常酒液花香一样容易发臭,只是仿佛让人四肢百骸陡然浸泡到了暖水琼浆之中,体内的法力运转都添了几分活泼泼的意味。
    公孙胜就算忧心如焚,被这股香气一冲,也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声:“那昏君积累下来的丹药法酒,品质之高,种类之多,真是一个殊为可怖的数目。”
    这里原本是皇帝苦修闭关的地方,汴梁道官为皇帝炼制出来的最上等丹砂宝药,五金法酒,在这里堆积如山,大殿地底,就是一个庞大的地窖宝库。
    丹药虽好,但要仔细炼化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就算皇帝是主修魔道功法的,不需要像仙道中人那样在乎服用丹药的天时、配比,可魔道的精神隐患颇重,他也要考虑自己的精神短时间内能否驾驭那样庞大的药力,不受反噬。
    所以,十年下来,地窖宝库之中,几乎已经被堆满。
    只不过贪心使然,或者说已经成为了一种轻描淡写的习惯,就算真的堆满了,皇帝也不会让道官们、让各地矿场减少上供。
    “有什么事,说吧。”
    关洛阳灌完法酒,道,“是不是童贯他们的人马已经崩溃了?”
    公孙胜说道:“没错,前线传回来的情报,童、朱、高相继溃逃,关胜将军他们正领着小股精兵从容绞杀,我们的兵马已经随时可以从京西路,向任何一个方向去救援义军。”
    “李应说,京东各地再有大半个月就能完成秋收,但是各地义军的存粮,应该已经消耗殆尽了,我们必须要尽快出兵,不能再拖。”
    “李开先得报,如今各地义军之中,以江南,荆湖,两浙,这三处,最为紧迫,假如要派兵救援的话,务必要先选这三者之中的。”
    江南义军是天下义军中仅次于梁山的水师力量,自然不可轻忽,而且广南的义军,最近跟他们成功会师,也引来了广南节度使更多兵马的追堵,形势岌岌可危。
    两浙的石生等人,宅心仁厚,关洛阳给他们派去了一个杀性极重的陈丽卿,又有雷横、朱仝从旁辅助,免得他们太过优柔寡断,即使如此,他们仍然是在百姓中名望极高的一支义军,所过之处,万家景从,也就遭到了重点打击。
    荆湖那边,则是数支较为弱小的义军,如吕师囊等人,在梁山的统筹之下,一起躲入了荆湖北部多山的地貌之中,靠着处处险峰奇峻,勉强抵挡、流亡。
    他们的对手,却是从界河调回的四路大军之一,还混合了当地节度使兵马,搜山检水,步步紧逼,已经快到山穷水尽之时了。
    公孙胜自己嘴上挑一些要紧的地方先说了,手里已经把汇集的那些情报递了过去。
    关洛阳一张张翻看着,点点头:“那就发兵吧。”
    “发兵先往哪里?”
    公孙胜迫切的补充道,“我们的兵马总数不够,韩世忠和李开先他们都觉得,调出十万有余的兵力,分两路去救援,才算是有把握的,所以三者之中只能选其二。”
    他叹了口气,“他们也多次讨论过,能不能分成三路兵马,最后都觉得,倘若是把兵马分成三份的话,力分则弱,去接应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被朝廷兵马死咬不放,纠缠起来。”
    “到时候开封与京东空虚,我们的兵马无法回援,朝廷却还有多余的兵马可以侵袭,情势会变得异常不利。”
    关洛阳又点了点头,镇静自若,说道:“我看这上面讲的,其实不止三处,卢俊义他们自己还可以撑一撑,但其他地方,至少还有七处义军要接应。”
    公孙胜一惊,急忙劝说道:“大头领,做大事总要有取舍的,我们不可能对这七个地方全部都及时接应到位,假如要强行分兵的话,那才是彻底葬送了义军成功的希望,辜负了那些满腔热血的战士啊。”
    关洛阳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公孙胜看他这个模样,心中更是焦躁,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关洛阳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了点。
    形势如此危急,他怎么能……
    关洛阳抬头看来,公孙胜的念头忽然一滞。
    “你是觉得我表现的不像是一个该为麾下子民忧虑的好首领吗?”
    公孙胜回过神来,听见这个问话,迟疑了一会儿,摇头说道:“是贫道太慌乱了,大头领的冷静并没有错。”
    “这也不能怪你。”
    关洛阳终于起身,“我知道你们最近处理的消息太多了,太复杂了,各地的消息让你们觉得,义军快要败了,就算不是大败,也肯定是要在大局上失利。”
    “但其实,从我们在梁山落脚开始,我们时时刻刻都是处在这种绝算不上有利的局面之中啊。”
    公孙胜愣了愣,苦笑道:“确实。”
    从实质上来讲,他们在半年的时间里面促成这样的局面,也绝不算差了,比起当年在梁山刚刚起事,在与泉城兵马大战的时期,其实要好了太多。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面前的敌人很明确,只要凭一腔血勇去战斗就足够了,而不像现在一样面临取舍。
    说到底,还是击溃陈希真的十万兵马,加上韩世忠有意调边军直入大辽不回头的那段时期,给梁山的人带来了过于乐观的预期,所以才会更难以接受现在这种四处泥潭,步步为艰的局势。
    “不要失去自己的步调,我们是一直处在不利的局势中,所以过去是什么样的心志,什么样的做法,现在还是那么做就够了。”
    关洛阳拍了拍公孙胜的肩膀,说道,“你这阵子奔波太累,法力紊乱,这才心境失衡,在这里歇一会儿吧,我自己去见见他们。”
    公孙胜正要张嘴,关洛阳已经消失不见。
    他若有所失,自言自语的说道:“说了这么多,我们现在具体的做法到底是什么呀?”
    “唉!”
    公孙胜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无所事事,索性就按照关洛阳所说,在这里盘坐调息,过了片刻,法力回暖,情绪稳定了不少,周围飘荡的酒香药气,就显得更加清晰了。
    “嗯?”
    公孙胜的鼻头皱了皱,起身来四处走动查看,这个辟魔殿他不是第一次来了,前几次来的时候,殿里到处都堆满了酒坛丹瓶。
    现在虽然还有不少瓶瓶罐罐的留在这里,却都已经空了。
    “这才多长时间,大头领把殿里那么多的丹药法酒都用掉了?!”
    他粗略算了算这些丹药法酒的数目,心头砰砰乱跳,按照皇宫里面的支取账册来看,以天命皇帝的魔道修为,也至少要两年的时间才能耗得掉这么多的丹药法酒。
    公孙胜走着走着,在一处酒坛堆里,看见了通向地窖的门户,那门板大开,兽头拉环垂落下去,浮雕之上甚至蒙了些许灰尘,应该是很久没有关闭过了。
    鬼使神差的,公孙胜就走进了那道门户,顺着阶梯一步步下到地窖。
    “这!!”
    等他看清了地窖里的场景,登时大惊失色。
    整个地窖里面,比上面殿内多了数倍的丹盒、酒坛,现在居然也全部都是空荡荡的。
    公孙胜闯入酒坛堆里,抓起几个酒坛看了看,连一滴酒水都倒不出来,最后只在墙角的矮柜之中,发现了两小坛还没有开过封的。
    这些东西,足够皇帝修炼服用个整整十年了,到了关洛阳手上,却,只用了两个多月。
    震撼之余,公孙胜心底里泛上来的不是欣喜,而是担忧。
    不管是仙道魔道还是旁门左道,任何功法,一口气炼化这么多种类不同,却都品质上佳的丹砂法酒,也绝对算不上是好事。
    如若本来是纯正仙道,这么狂吞下来,肯定会堕入魔道,假若本来是魔道修士,只怕已经疯了。
    毕竟追根溯源,这所有的丹砂法酒,都是从各类矿物之中提炼出来的,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彻底炼化,药性一多,即刻就是会扰乱神志的剧毒。
    公孙胜偏偏还不知关洛阳现在到底去了哪里,在辟魔殿上上下下等了半个时辰,就在他快要忍受不住,想去随便找个人分担这件事的时候,关洛阳回来了。
    “我……”
    “大头领,你刚才还说要让贫道调理心境,可你何必自己铤而走险,如此逞强?”
    公孙胜抢先开口,满脸焦急,“你短短时日吞了这么多丹石,心脑神智,这,如今毒害到了几分了?”
    关洛阳看了看满殿空瓶,摇头笑道:“冷静和努力并不矛盾吧,我并不是那种找死的人,只不过试探试探自己的极限而已。”
    公孙胜满脸不信,捉过他的手腕,仔细诊断了片刻,没有半分受毒害的迹象,又运用法眼观瞧,果然看不出半分异常,心中的担忧渐渐压下,这才松了口气。
    “我已经见过韩世忠,也见了李开先他们,谈妥了出兵的事情了。”
    关洛阳说道,“韩世忠只要四万兵马,可以沿两浙南下,扰乱敌阵,解三处义军之围,我准了。”
    “其余六万兵马,再分四路,各去救援。”
    公孙胜道:“六万兵马再一分为四?!那只怕连接应都做不到啊!”
    关洛阳说道:“我刚才说了,依照梁山一贯的做法就行了。”
    李开先他们的兵法推演,从头到尾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一个问题。
    他们没有算过,他们的那个大头领极限究竟何在,可以当多少兵马来用,也没有算过其他几个人可能发挥出的超绝,究竟会到哪一步?他们只是以常理来推算,默认己方的头领与敌方的猛将相抵,或者坐镇后方,可是,从第一次跟官兵交锋开始,梁山就没有什么运筹帷幄,坐镇后方。
    而是头领、强者,身先士卒,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效死以搏太平而已。
    这样的乱世,与其去苛求士兵,去做出舍弃,还不如去苛求强大的人,为他们选出、营造出合适的战场。
    “义军,义军……”
    关洛阳说道,“我梁山为义军之首,便要这天下,不弃义士。”
    天命十年,十月初一,朱勔等兵马尽崩,奸党枭首。
    汴梁皇宫空荡荡,梁山兵马尽出,不遗余力,驰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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