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民间疾苦
懿安皇后张嫣不反对朱慈烺造反,在她看来,朱慈烺这孩子比他爹崇祯强多了。只是,朱慈烺过于年轻了点,到也算得上是英雄年少。
倒是崇祯皇帝这个糊涂蛋,居然被奸臣蛊惑。脑子秀逗了的家伙,居然想出让朱慈烺回京。
若是朱慈烺此时真的带兵回京,那才是真的害了大明。既然这样,还不如干脆就反了。
周皇后却千难万难,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边是自己的丈夫。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做出选择,等于要了她的命。
在面对大事的时候,周皇后显然就不如张嫣了。她只知嘤嘤的哭泣,周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别哭了,我以修书给了慈烺。至于如何决断,就看这孩子自己的吧。”
没错,决定权还是在朱慈烺自己手里吧。他是反是孝,就看他自己的意思。
朱慈烺收到了老爹崇祯皇帝的圣旨,让自己即刻班师回京。他一时浑然没了主意,因为他不确定,辽东是否真的出现了危急。
如果辽东真的出现危急,十二团营必须果断放弃四川,马不停蹄的回援京城。不然,再等到黄台吉打进关内,对于大明百姓将又是浩劫。
朱慈烺很纠结,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辽东防线会崩溃。洪承畴他是干什么吃的。黄台吉已经被自己打的虽说不上元气大伤,但也绝不再敢轻易来犯。
就算是洪承畴他们不行,锦州防线出现问题。可其他城池呢,总不能也不行了吧。
朱慈烺找到军师宋献策,宋献策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因为实在不明白辽东局势,无法做出正确判断。
无奈,朱慈烺决定班师回京。一方面先派出驿卒,八百里加急去辽东那边刺探情况。最快,估计也得三个多月之后了。一方面,命令十二团营拔营回京。戍卫京城,到了京城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朱慈烺要决定下令班师回京的时候,懿安皇后张嫣的密信,也终于抵达了。
崇祯皇帝下旨让朱慈烺回京的那一刻,注定就已经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懿安皇后张嫣得知消息之后,自然也是大吃一惊。她也曾派出侍女去劝阻,奈何崇祯皇帝压根就避而不见。
懿安皇后冰雪聪明,很快就了解了崇祯的意图。崇祯是真的对儿子起了疑心,他是要犯糊涂。
懿安皇后办事冷静果断,很快就决定发一封密信。以先帝皇后的身份,命驿站的驿卒,十万伙急送到湖广十二团营。
是以,朱慈烺在得到崇祯皇帝圣旨不久,懿安皇后的密信,也到达了。
当朱慈烺展开密信的时候,一切便已经恍然大悟。原来,父皇在疑心与自己。
伤心、巨大的伤心,失望、伴随着巨大的失望。朱慈烺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皇权面前,父子亲情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老爹怀疑自己也就罢了,难道他就不为大明朝廷着想么。而今天下都已经成了什么鬼样子,崇祯皇帝的脑子里却还想着朝政斗争。
朱慈烺真恨不得把老爹抓到身边来,让他亲眼看看沿途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无辜百姓,是何等的凄惨。
他自己躲在深宫之中,并没有切身体会百姓的疾苦。朱慈烺见过死人,无边无际的死人。也见过骷髅骨头,不是死人的骨头。而是,仅仅一层皮肤包裹着的骨头。
而且,还是个活人。因为长久的饥饿,这个人已经只剩下了动物的本能。他身上的肌肉几乎全部猥琐,只剩下一副干瘪的骨架。没有了支撑,这个人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像狗一样,在地上艰难的爬行。
求生的欲望使得人类极限得到了巨大的发挥,这个人竟然没有死。只不过,他已经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朱慈烺让人给了他一碗粥,他没有悲喜没有表情。动作迟缓的像一只树懒,艰难的低下头,舔食着那碗粥。
他并没有如狼似虎的吞咽,而是身体的机能已经让他无法做到狼吞虎咽。他吃的很缓慢,就像是一条并不怎么饥渴的狗子,漫不经心的舔着水一样。
他吃的很慢,又吃的很仔细。若非亲眼所见,朱慈烺无法想象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这个人,竟然还能坚持到现在。就连抬头,他都显得那样的吃力。
这个人的家人都在饥荒中饿死了,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家人埋葬。没有人能够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亲手埋葬自己的家人。他的妻子,还有两个孩子。
并不是为了什么入土为安,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妻儿的尸首曝尸荒野,成为野狗甚至其他同类饥民的食物。
做完这一切的他,几乎耗尽了全力。剩下的日子,只是在等死。身体机能发挥了强大的作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竟然使得他坚持到了现在。
当他艰难的吃完了这碗粥,就在朱慈烺面前,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吃完了这碗粥之后。朱慈烺身边的将士们,无不动容。
这个时候,朱慈烺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想,让自己的老爹崇祯皇帝亲自来看看。让满朝文武那些冠冕堂皇的官员们看看,他们治下的大明王朝,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手下还想去给这个人施粥,被朱慈烺止住了。他知道,饥饿久了的人,吃得太多会死的。
这个人吃完眼前的这碗粥之后,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表情。直到半响,他才艰难的,又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姿势抬起头。
朱慈烺看到他正脸的那一刻,几乎惊呼出声。这几乎就是一张骷髅,深陷的眼窝黑漆漆的一片,几乎看不见眼睛的存在。若不是偶尔闪动的眼白,绝对会让人联想到僵尸。
这个人就这样,努力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朱慈烺。一个衣衫整齐,给养充足的正常人。一个是皮包骨头,只剩下一副骨架的饥民。二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
他的眼睛依旧是死的,就像是朱慈烺见过的,那些所有死不瞑目的死人眼睛一样。这个人的眼睛,不带丝毫的人间神气。
然后,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