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训练营的工作人员们才姗姗来迟。
    收尸、安抚伤者、整理现场……
    他们的工作看似井然有序，却终究来迟了一步。
    这些工作人员一边善后，一边感慨哀叹着。
    “哎，纳兰元这人可惜了，他成绩很好的，就是跟寒光生命金属的契合度太低了……”
    “可惜什么？他就是个反社会分子！死了多少精英啊……想想都心痛！”
    “幸亏有张光沐力挽狂澜！不然，这次之后，咱们恐怕都要被开除了！”
    “闭嘴，都别说了！工作期间闲聊，是违反规定的！”
    龙套也有龙套的难处和崩法。
    按照剧本提示、虚构记忆和人物设定，他们在工作过程之中是绝不该说话的。
    遇到小肚鸡肠又喜欢甩锅的导演，这些龙套演员就很容易在事后被骂的灰头土脸。
    不过……
    因为当前剧情进行的非常顺利，所以这样的情况并不会发生在《装甲时代：寒光》中。
    无论是导演、观众亦或是被屏蔽了现实记忆的演员们，都不会太关注这些人犯下的小小错误。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光沐身上。
    当张光沐为自己的伴生装甲取名为“白月”的那个瞬间，漂浮在空中的观众团子中，有不少都纷纷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
    “不愧是你，取名永远这么简单粗暴……”
    “炎狼厨狂喜！”
    “天光堡主果然没有忘记他最忠诚的战宠白月！”
    “哪怕是跨越两个世界，仍然没有忘记你！”
    “轮回转世，是真实存在的！”
    “泪目……真的有点想哭。”
    “这个白月真的是炎狼白月吗？”
    “应该是吧？人工智能的特征码，同时代好像没有重复的。”
    “没有任何利益纠葛，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愫，只有最纯净的战友羁绊，爱了爱了！”
    “张光沐总是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感动到我……”
    “呜呜呜，我先哭为敬！”
    看着几个情绪充沛的小白团子身上挂着两行抽象的面条泪，张光沐都差点被逗到破功。
    幸好，演技3足够应付这样的局面。
    张光沐眸光掠过地面的几具尸体，神态平静。
    他眸光微动，眉宇之间，似乎沾染着一丝名为悲痛的情绪。
    可就在片刻后，张光沐的神态又恢复了平和镇定，似乎没有受到半点来自外界的影响。
    “白月？因为我的特征标签是白色的月牙么？”
    稚嫩的电流音在右手处响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它感觉面前这个陌生的装甲师给自己一种非常亲近、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人之间的缘分不仅仅局限于“核心伴生装甲”与“装甲师”的关系。
    白月的声音停顿片刻，又额外补充道：“非常喜欢！”
    “尊敬的寒光装甲师，感谢阁下赠予的名号！”
    它的语气非常严肃，似乎是相当在乎张光沐的反应，却又因为它的声音听起来略显稚嫩，让人感觉有些少年老成的感觉。
    听到这里，张光沐轻笑起来，一点也不见外地说道：“我们会并肩作战，至死方休，所以……”
    “别太生份。”
    “先收起战斗姿态。”
    幼生阶段的伴生核心装甲所使用的能源，大部分来自于寒光装甲师本身的储备，如糖原、脂肪、游离生物电。
    虽说在虚假记忆中有提到，时常保持战斗姿态有助于提升寒光装甲师和伴生核心装甲的默契程度，但现在所处的环境明显不怎么安全，能保存一点能量，就少一点风险。
    毕竟张光沐与周导是第一次合作，也不太清楚那位新生代青年导演是个什么执导风格。
    被前三位导演坑出惯性的张光沐，一进入电影世界，立刻就将警觉性提到了最高。
    白月虽然无法理解张光沐指令中潜藏的深意，但它仍旧完美贯彻执行了这项命令。
    “明白了，如您所愿！”
    滋滋滋……
    冰蓝色寒光逐渐收敛，金属战斗手套也如同液体一般，顺着手腕逐渐流淌过肩膀，回溯到了张光沐的脊柱之中。
    这就是进入到了半休眠状态，几乎不会额外耗费张光沐多少体能储备。
    在张光沐需要的时候，又可以立刻启动。
    见到这一幕，而在旁边的王上清则是冷笑一声，点评道：“所以说，我们的第一名还是把学到的东西还给教官了啊……”
    “保持战斗姿态，虽然会带来巨大的生理负担，但长时间坚持下去，有助于提升装甲师和伴生装甲之间的合作默契。”
    说出这些话，的确有可能“资敌”，可王上清就是忍不住想要点评两句，以此展现自己与张光沐相比的个人优点和强势之处。
    说到这里，王上清猛地旋转手腕。
    嗡！
    寒光闪耀，冰蓝色的幽光在王上清的右手之中构筑出了一柄霸道大戟模样的兵刃。
    王上清手执大戟，随手一挥。
    唰！
    坚固的地板如同遇到了热刀的猪油一般，骤然化开，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做完这些之后，王上清挑衅地看向张光沐：“知道还不够，你得做到才行！”
    “成为寒光装甲师，是一个新的开端。”
    “如果你无法放下第一名的骄傲……”
    “那么，你很快就会被我超过。”
    说到这里，王上清冷笑一声，不在发言，只是继续维持着战斗姿态，细细体会、品悟这种状态下身体的变化，争分夺秒地与伴生装甲磨合。
    这样的状态，不仅仅会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而且也会对身体产生负担。
    能量损耗严重，在获得【外部挂载式装甲】之前，每天都需要补充大量能源，以供应消耗。
    不过，好处是，可以迅速变强，提升装甲师与核心伴生装甲的默契！
    面对王上清的质问，张光沐只是微微一笑：“等增员到了再说。”
    听到这话，王上清眼神一凛，当即握紧兵刃，面上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他的视线偏转，落在了纳兰元和被其砍杀的预备役装甲师们的尸体上，又看向善后人员，发现这群人身上携带的装备武器，都只是轻量级的。
    用来对付人类还行，对付来自外星的怪物，就纯属挠痒，根本没有用！
    那些连训练营最后一关的核心伴生装甲调制都没能熬过去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在王上清眼中，那些就是纯纯的废物，没有任何价值，只是拖后腿的米虫，甚至连后勤人员都不如。
    现在看到张光沐这幅表情，回忆着他刚才说的话，不禁心中微动。
    难道说……
    王上清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顿时警觉起来。
    可碍于颜面，他又不好立刻结束战斗姿态。
    真要那样做了，岂不就是被张光沐压住了风头？
    张光沐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那个画面，光是想一想，王上清就无法接受。
    屈居于人下，他宁愿去死！
    两人对峙的这一幕，让天空之上纵览全局的制片组工作人员们不禁感慨起来。
    “王上清还是中计了啊！”
    “周导牛逼！”
    “胜不骄败不馁，张光沐现在已经做到一半了，有点厉害……”
    “不愧是只靠着三部电影就打穿历史记录强行冲进七子星俱乐部的男人！厉害啊！”
    “别的不谈，光是这危机察觉能力，就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潜意识演员了。”
    “他现在就开始保存能量，等会遇到突发状况，应该就没有那种命悬一线的刺激感了……”
    “不可能安安稳稳过去的！”
    “确实，周导在第二幕安排的考验太狠了，这群人一不小心就都得团灭！”
    “我也这么觉得，最终能活下来一两个，就算他们牛逼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周导都还没说话呢！”
    听到小黑团子们的发言，周魔只是微微一笑：“潜意识电影精彩与否，最重要的不是剧本，而是演员的发挥。”
    他这是真名，不是什么艺名。
    姓周名魔，爹妈取的。
    名字虽然奇怪，但周魔觉得自己是个相当正派的人，谁见了都会赞一声有为青年。
    “作为导演，只要能够将每一名潜意识演员的特质运用到极限，就一定能够拍摄出及格线以上水准的电影。”
    周魔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我的执导理念，就是【人尽其用】。”
    “每个演员都有每个演员的用法。”
    “人类不是人工智能，无法将每一个可能性都算尽，但……”
    “只要把握主要剧情角色的特质，算出每一幕剧情的发展脉络，将不同潜意识演员安排在一起，剧情自然就出来了。”
    “《装甲时代：寒光》的剧本并不优秀，至少和《诡秘作业》那样惊艳的神作比较起来，只能说是良好水准，但……”
    “我有张光沐，有王上清，有叶劫！”
    “这三人，就是我拍出一部好戏的底气所在！”
    “他们越强，我越高兴！”
    “正派也好，反派也好，人类挣扎到极限后的灭亡，才是美的极致绽放！”
    周魔稍微在脑海之中幻想一下这部《装甲师带：寒光》的整体剧情推演，眼前就仿佛浮现出了最终人类落幕的凄美绘卷，顿时心潮澎湃，情难自已。
    悲惨结局很重要，虽然周魔从来不会对人说，但这的确是他的艺术追求！
    可是过程的重要性，同样不逊色于结局！
    在整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演员们挣扎的越努力，表现的越是精彩，等到最终大结局落幕的时候，观众们才会扼腕叹息，才会真情流露。
    否则的话，要是所有重要剧情角色都跟那群直接躺平的咸鱼一样，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最终的人类文明覆灭绘卷，也会因此失色许多。
    在周魔看来，开局就被祭献掉的纳兰元，只是小试身手罢了。
    此人的一切行为，早在这部电影开始拍摄之前，周魔就已经预料到了。
    以纳兰元为节点，挑动王上清与张光沐的对手戏。
    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不论是谁略占上风，对周魔而言，都无所谓。
    只要目的达到，就足够了！
    “王上清和叶劫非常稳定，暂时不需要考虑。”
    化身金色小团子的周魔视线穿透墙壁，落在张光沐身上，沉声道：“至于这位……”
    “现在还没到领便当的时候。”
    “虽然安排的对手强度极高，但……”
    “以张光沐的徒手搏杀能力和王上清的战斗直感……”
    “应该可以勉强化险为夷。”
    站在周魔的个人角度，他还是希望张光沐和王上清能够打穿这第一关的。
    本来在他的设计之中，这两人的角色就存在着重叠性，是可以竞争上岗的。
    张光沐和王上清……
    不管是谁来当剧情主角叶劫的领路人，其实都无所谓。
    甚至，这两人在第一幕戏份中死去一位，也都在周魔的预料之中。
    这就是所谓的——流量祭天，法力无边！
    须知，一戏一世界。
    张光沐在《诡秘作业》中作为【红莲学社超脱者】的时候，的确强的逆天。
    尤其是他在字幕的日记彩蛋里，都可以随意拉长时间线了，几乎是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霸道的离谱。
    然而……
    在《装甲时代：寒光》里面的张光沐，终究只是一名刚刚通过考核的新晋寒光装甲师。
    即便是强悍的个人能力融入到了潜意识最深处，也无法逆转局势。
    天才也有力竭之时。
    王上清的傲慢和过分强烈的自尊心……
    张光沐对于承诺的病态坚持……
    叶劫的迷之责任心……
    这些都是可以利用起来的东西！
    周魔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天才导演。
    比起灵感才华这些东西，他更愿意相信数据和计算。
    在拍《装甲时代：寒光》这部戏之前，周魔就搜集了张光沐、王上清、叶劫这三人的近期资料，以此为基础，耗费大量龙盾申请了超级量子计算机进行相关推演。
    第二幕戏的三十九万八千七百种发生概率不低于四十万分之一的可能里面，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指向一个结局——
    王上清和张光沐，一人重伤，一人残疾。
    余者皆死！
    所以……
    此次训练营中的装甲师们本来就是消耗品，纳兰元砍死再多，周魔也不会觉得心疼，反倒觉得这人发挥优秀，将残酷气氛很好地渲染了出来。
    ……
    寒光装甲师训练营中。
    善后工作完毕，张光沐和王上清等通过了融合调试的新晋装甲师们，在一面勾勒着简单人类形状的旗帜下开始宣誓。
    寒光装甲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核心伴生装甲，二是外部挂载式增殖装甲。
    不宣誓就想当寒光装甲师？
    纯纯是在做梦！
    没有消耗大量资源量身定做的增殖装甲，最多也只能当半个装甲师！
    这个环节完成之后，人类文明抵抗体才会开始为优秀者量身订制能够大幅度提升个人战斗力的增殖装甲。
    “即刻起，我将效忠地球文明。”
    “作为一名寒光装甲师，我将倾尽一切力量守护人类，保护平民，至死方休！”
    张光沐和其他新晋装甲师一起，在教官的带领下，完成了简单却记忆点鲜明的宣誓。
    忠于人类，保护平民！
    就这两点，没有别的。
    这一段小剧情，让观众们迅速了解了寒光装甲师的使命与责任。
    同样，也限制了张光沐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