Уàōɡцōshц.cōм 摘月初见
“师叔为何不向玉修山求救?”守玉高举一臂,手指轻点头顶盘旋的风球,她轻轻一拍,风球骨碌碌滚远,一会儿再滚回来,“你这灵宠不是能往来四境么?”
苍术不答,他盘腿而坐,将守玉环在怀里,默默转动双修心法。
守玉毫不气馁,接着道:“莫非是你当初离山别有隐情,难不成是同师尊吵架没超赢,负气走的?”
苍术苦笑道:“修行都是这般三心二意,怪不得只这点子修为。”
“你说话跟师尊好像啊。”守玉脸垮下去,一巴掌将风球拍出去,好久才滚回来。dойɡйǎйsんù.⒞ом(dongnanshu.com)
苍术托起她下巴,直直看进她眼里,“你身上伤痕虽消得快,疼痛之感却与常人同样留得长久,现下可觉得好些了?”
守玉点点头,全身筋络通畅无比,再无艰涩滞痛。
“能任他那般肆意,看来之前那人很要紧,”他点点守玉心口处,“这处护着的又是谁的残魂?”
“他们都是玉修山的师兄,从前多得他们照应,现今照应他们,不是应该的么?”守玉打个呵欠,“欠人太多,我连觉也睡不好了,师叔那药汤子再给我一碗可好?”
苍术这回却没依了她,“若是物归原主后还不能心安,再用药不迟。”
“还清楚了,怎么还会心里不安……呀,压死了!”风球溜达回来,再守玉后脖颈子上蹭,蹭得她抬不起头来,末了吐出块儿黄澄澄的金子,压在她肩头。
“这不是给你的路钱么,怎么还有找回来的?”守玉道,伸手去刚要碰它,风球圆胖的身子一拧,晃悠悠滚远。
苍术见她托着块比脸还大的金条发懵,笑道:“谁像你似的,还恩当报仇,就想一了百了,从此两不相干?”
“不该是这样么?”守玉苦着脸,不知该拿这么大块儿金子怎么办,想了想还是给揣起来。
“等你从摘月崖下来,是还清了还是没还清,就该有定论了。”他捏捏她耳朵,将她从腿上抱下去,给她手里放了个哨子,“风怪似乎很喜欢你,这哨子你吹响,它便会现身。”
“万一师叔正用,却被我召了来,岂不是误了师叔正事儿?”守玉推回去,“师尊说我总有些死地还生的运气,这个还是师叔自己用着好。”
“真是你吹响了,必然不会是等闲事,也算得你说的死里逃生的运气,”苍术笑着,将哨子给她挂在脖子上,“你我初见,就给我送了那样一份大礼,这便算是我还你的,况且往后我也没什么正事了。”
守玉这才接了,“师叔还回玉修山去么?”
苍术默了片刻,“回去的,到时告诉你我为何离开山门。”
“那你可欠我三个了。”守玉脸上升起些不常有的雀跃。
“什么三个?”苍术微怔了下,旋即明白过来,“生死之别,还恩之法,加上这个,确是三个了。”
“师叔要用这三个答案换守玉什么呢?”守玉扬着快活的面孔,眼底却不知为何黯淡。
苍术是熟悉的,她第一回踏过通城里那间昏暗药铺的门槛,脸上就是这般表情,像是将全副身家抛出来做代价,只要你愿意换,不计较是否划算。
若是那日遇上的是旁人呢,若是那歹人得了她身子欺辱霸占不够,还是连护心丹也不给她呢?
他这么想着,便仗着长辈的身份问出了口。
“那时你该怎么办?”
守玉没过多思索,“那便是偷也好,抢也好,总得尽到最后一份力,否则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血月夜将心挖出来,我该更睡不着。”
苍术愣了下,“的确不是什么好场面。”
这小师侄套了个人人可欺的壳子,里头一颗心不知是黑是白,却残忍得很,旁人死活好歹其实激不起她怜悯心,许是根上起就没长那玩意,只要自己心安理得,睡得着觉就尽够了,玉修山果然是养了个好徒儿。
他接着守玉最后的问题道:“我不图你什么,你好好在山中等我,算是传我衣钵。”
守玉抓抓脑袋,“师叔要不换个人,我笨的很。”
苍术笑道:“就是学不会,不罚你就是。”
“你立誓。”
他哭笑不得道:“立心魔血誓可好?”
守玉居然真敢答应,当下就捉起他手,“师叔说话算话,否则血脉倒转,爆体而亡。”
“你……”苍术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能被她强着发了誓。
他们此时所在的密林离摘月崖不过十里之遥,苍术担忧她体弱,受不住入山的规矩磋磨,压着在林子里双修了数日,替她多调养几分,也将生疏不已的双修法练了个滚瓜烂熟,间隙时便穿插着将所知的摘月崖的来历传闻讲与她听。
耽搁了十数日,苍术见她之前填补狼王的亏损修回来大半,这才松口放她去。
对于许多妖怪来说,摘月崖是求死之地。
若是按照人世寿终正寝才算是善终的说法,所有兽妖之死都叫横死。
有罪孽深重,于某刻幡然悔悟的兽妖可去摘月崖得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入山第一步就是生撞进护山结界,由雷霆杀阵毁去灵脉,散了一生修为,再进摘月宫明净池,洗髓清心,脱去周身兽骨,过后自是身死道消,可如寻常魂灵入冥府轮回道,有不低几率可投生为天资卓越的凡人,如此从头修炼,却比他们先从兽成人要轻巧得多。
守玉经由苍术指点,由北崖入山,这处阵法最弱,于兽妖一类无甚差别,却于守玉的体质难得显出得天独厚的优势,她是个绝好炉鼎,大多时候又是个软和性子,不到绝处几乎显不出杀伤力。
像摘月崖这样凶险的击杀阵,击杀为主,防御次之,越是修为高深的大妖怪,越是能击而中之,十成威力瞬息之间触发,任是从前如何威风,遭此一击之后,再无兴风作浪之力。
守玉这样的,封住一半灵脉,就是个草包,若那雷霆杀阵是个活物,大约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连眼角也不给她的,放个草包入山又能如何,莫非她竟有命走上崖顶不成?
便叫她这个从不走好运的,钻了个空子,几乎毫发无伤进了摘月崖的山门。
------------------------------------------------------------(这是阿飘分界线,大概是“少爷好久没笑了”这个梗)
我是个游魂,不知在这摘月宫里呆了多久,有时候我是男人,有时候我是女人,连我自己也记不得活着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
游魂无记忆肉身,也不配有个名字,
雪化那日,自小离宫的二宫主回来,进殿门见我第一句话是,阿无,我要沐浴。
他带了身酒气回来,摘月宫后头九个温泉,这位爷也不知在哪里养出的怪脾气,从左至右挨个儿在九个池子里洗过,起来后,那股子酒味儿也没消散多少,可见平日里是泡在缸里喝的。
这一番折腾完,才开始料理大宫主的亡身,明净池将亡人身骨吞没,他半身在池中却不受影响,没多会儿功夫,那活着时八九尺高的儿郎,就成了二宫主掌中的一抔灰,被他从崖顶扬下,待下一个十年,才会和积年不化的冰雪一块儿融在摘月崖的春日里。
做完这些,天空飘下雪花,他又在九个温泉池子里洗了个来回,再起身时,就闻不到酒味儿了。
新上任的二宫主不如他兄长可亲,话语极少,常常料理完寻上崖顶的兽妖精怪后,就在后头池子里泡着,也不怕泡皴了皮。
有个大熊妖扛了缸酒上来,二宫主脸上难得有些笑影儿,却是揭盖儿闻了闻,笑意就消失无踪,我闻着却是极香甜,可惜早没了肚肠,饮下去也漏出来,二宫主看得直皱眉,想是心里犯恶心,过后我偷酒就背着他了。
那大熊妖本性并非十恶不赦,否则也不会扛过那么多个血月之夜,全乎个儿的寻到这上头来,就是性子急了些,修为上短时难有大的精进,便想换个活法儿。
二宫主没为难他,逆了山门阵法,修复了熊妖的灵脉,亲自送出了山,只嘱托他安心等机缘,不可冒进错寻了旁门,那熊妖灵根不显,想来也是没听进去。
我等着他一日日衰竭,似他兄长那般在某个平凡的日子无声无息倒下去,便会有新的继任者来接手摘月宫,他们往往带来我缺失的部分,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想起自己是谁了。
可是没有,他虽无甚朝气,一日一日不增不减的死气沉沉,就是不见衰竭,不知在山外得了什么大造化。
一连几天无人上崖顶来,有天夜里落针闻声的摘月宫起了“噗通”一声响,宫殿中央的明净池无波澜,宫外九个温泉池子逐一看去,也无涟漪,莫非这高不胜寒的摘月崖顶,不止我一只鬼?
“同仁莫要装神……装模做样,都是鬼了,没什么可见不得人的。”
那立在角落硕大无朋的酒缸里传来微弱的呛水声,“咕噜……咕噜……”
敢情这也是个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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