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现在是个废人不假。
    但他之所以是废人，是因为他身上沉疴难愈。
    剧毒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他任何事都做不了。
    排除掉这个，其实他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人。
    实力上，他是武道宗师。
    智慧上，他少年时就有天才之名。
    因此，从守卫们给出的不完整信息里，他不难推测出完整的事实来。
    太后想杀李易！
    她不仅想，她居然还真就这么干了！
    如果是换做别人，可能还会觉得这里面有没有误会。
    但是作为如今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太后的人，齐王几乎就在瞬间就断定，没有任何误会，这个女人，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她就是个毒妇！
    “我小瞧了你，本来我还在想，你最多也就是难为一下李老弟，结果呢，你居然真的想杀他！”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贱人，贱人，贱人！！”
    齐王面目狰狞。
    这一刻，堆积了数十年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想到了自己悲剧的人生。
    这数十年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是人该过的日子吗？
    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就毁在了你的手上。
    现在，你还要毁掉我的希望，我的朋友！
    齐王心中的恨意从来都没有消散过。
    只是他压制得很好，一直藏在心底深处。
    他觉得事情已经这样了，恨又有什么用呢？但这一刻，他改变了想法。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大错特错！”
    “让你活在这个世上，就是我最大的错误！＂
    “数十年前，你就该死了啊！”
    他仰天大笑，如同疯子一般。
    守卫们都惊呆了，趴在地上不敢有任何言语。
    齐王前半生根本就没有疯过。
    第一次疯，是伪装。
    第二次疯，是污蔑。
    但这一次，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几乎真的要把他给逼疯了。
    他本来认命了，那凄惨而悲剧的人生他全盘接受了，就当是自己命苦。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他最后的希望也给毁掉！
    也就是李易还活着，如果李易死了。
    齐王这一刻会真正的发疯。
    但饶是如此，此刻的他也给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眼眸之中遍布着通红的血丝。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股癫狂之意，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他决定要做点什么。
    他认为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齐王离去了。
    他的目标明确，朝着皇宫的某个方向大踏步地前进。
    守卫们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在他们眼中，齐王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疯子嘛，看着癫狂一些很正常。
    但若是熟识齐王的人，定然不会这么认为。
    齐王从来都没有这么癲狂过。
    他行走在皇宫之中，穿过一道道宫殿，走过一条条路径，然后到达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多年来，在皇宫走动的机会寥寥。
    但是这条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是通往宗祠的路！
    姜氏，作为一国之皇族，当然有自己的宗祠。
    并且还不止一个。
    在皇宫之外，有一个规模巨大的宗祠，许多盛大的日子，天子和文武百官都要亲自去拜祭。
    那是摆在明面上，让万民敬仰的地方。
    但是皇宫之中，还有一个宗祠，这个宗祠规模很小，但却是姜氏真正的核心之地。
    “来者何人？“
    快到宗祠之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同时在四面八方响起。
    “姜长兴。”
    齐王沉声说道。
    “齐王？”
    这个声音显得很疑惑，似乎在想，齐王怎么会来到这里？
    要知道就是天子，都很少来此地啊。
    “怎么，本王不能进去吗？”
    齐王问道。
    “当然不是，姜氏嫡系血脉，都可进入宗祠。”
    这个声音做出了回应。
    然后，齐王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本来没有路，忽然间就出现了一条小路，直通前方黑色肃穆的殿宇。
    他背着手，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宗祠之中，有数十人同时抬起头，如鬼火一般的眼眸盯着他。
    他们都是宗祠守护。
    世世代代，守护姜氏宗祠。
    他们很少与外界接触，他们唯一的使命便是守护，活着的意义就是听命于姜氏。
    这一守护，便是一辈子，所以他们很多人都非常苍老了。
    因为很少见人，很少与人交流，他们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呆滞。
    有老人披着黑衣走出，他拿着一捆香。
    身为姜氏子孙，来了这里肯定是要上香的。
    齐王也不例外，他点了三炷香，然后上前拜下，磕了三个头。
    他抬起头，看着那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牌位。
    最高处那一排空缺着，没有牌位。
    那本该是太祖的位置。
    虽然太祖一去不返，大多数人都认为太祖已经出事了，不可能回来了。
    但毕竟没有实锤。
    所以宗祠之上，出于尊重，肯定是不能放太祖的牌位的。
    “诸位姜氏的列祖列宗，不肖子孙姜长兴，今日前来拜见。”
    齐王缓缓开口。
    “大乾传承至今，人心沦丧，贪官污吏横行，妖孽作祟。”
    “不肖子孙姜长兴，上不能保国安民，下不能除奸治世，羞愧难当。”
    “凡我姜氏子孙，本该是代代人杰，但我却只能坐困樊笼，徒呼奈何。＂
    “今日回首，不肖子孙姜长兴这一生，竟无立下寸功，也没有对国家，对百姓做出任何有益之事。
    “此乃我之过错。
    说着说着，他泣不成声。
    这是回想着自己此生的遭遇，头一次流出的眼泪。
    他的坚强都是表现给外人的。
    但是在自己的列祖列宗面前，他变得无比脆弱。
    宗祠的守护者们看到这一幕，继续保持着沉默，但他们的眼神之中，却是透露出些许不忍。
    齐王沦落到这种地步，确实是很可惜。
    他们对于姜氏的忠诚，是不打任何折扣的。
    比谁都盼望姜氏子孙能够成就一番功业。
    只是在不忍之余，他们更多的是好奇。
    数十年来，齐王第一次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哭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