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城里的月光
银华如水温柔的洒在地上,路边的草丛里传出蟋蟀细微的鸣叫。?网夜阑中漂浮着淡淡瓜果的香气,柔和的月色与幽幽的夜香纠缠在一起,结成一张把所有的景物包笼在其中的大网,行人身上裸露的肌肤似乎都能真切的感受到,那虚无当中有些牵绊的丝线。周遭的景色不再象白日里的真实,一层层模糊、空幻的色彩重叠在一起,悄悄隐藏了它们的细致,朦朦胧胧中看上去真的很美。
董柏言从周卫国家里出来,心情颇为沉重,情况要比他想象的糟糕得多,回想起光华机械厂的目前状况,不禁暗自摇头。
始建于一九五八年的光华工程机械制造厂有着辉煌的过去:国家起重机行业大型骨干企业,国内唯一能够生产四大系列起重机的专业制造厂。然而,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几乎所有国有老企业面临的共性问题,在光华工程机械制造厂身上有着更为突出的体现。一九九六年到现在,工厂陷入极度困难之中。连续六年被省政府列为关停企业,全厂职工仅靠每月15o元的生活费艰难度日。
企业领导虽然不像韭菜但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企业改制虽然不像赖学生的作业本,但是改了又改。可是经济效益却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面对每况愈下的生活条件,光华机械厂的职工终于采取了群体上访这一先进的工作模式,连续好几个星期,按时按点向省政府报道,但是结果却只是补了几个月工资,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好像空中画的饼看起来诱人,可惜拿不到手里充不得饥。
画饼一次两次也许有用,但是时间长了,人们终于明白,画的饼除了会增加胃部蠕动分泌过多的胃酸之外,其余功效就像每天收音机广播某某专题里这医院主任那医学院教授,信口开河、信口雌黄、夸大其词推销某种特效药一样全无用处。那些曾经受人尊敬的工人老大哥,终于出离的愤怒了,采取了最极端的手段,集体到京城上访惊动了高层。
江北省的省委书记和省长两个人双双被召回京城述职,至于他们述职结果如何,二位当事人讳莫如深,这倒也应了一句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余的一概不知。
回来之后,二人少有的达成一致共识,很快将光华机械厂改制的问题重新提到议程上,并采取一系列下岗分流的办法,尽量将多余的人员引入社会,为他们提供就业辅导安排上岗机会。
去年光华工程机械制造厂终于再一次进行改制。总体来说改制完的企业,确实人员减少了,管理紧凑了,负担减轻了,可依旧没有服用像艾万可那些特效药,雄起成了唯一不变的神话。
董柏言的心中越沉重,上午被庞秘书长蛊惑起来的那点自信,在了解到这样的情况之后,一点一点的在消磨殆尽。他实在没有把握将这个企业,从濒临死亡的状态救起,心中暗暗骂了周卫国一句。
在两个人谈话中,周卫国得意洋洋暗示自己这个心腹爱将,董柏言能有今天他可算居功至伟。全赖他向孙书记三番五次要人,否则的话这个位置那会轮到董柏言来坐。
董柏言笑着看着满脸得意的周卫国,心中实在没有想表达哪怕一丝感激之情的意思,对于这样好意实在是敬谢不敏。
临到出门的时候,老板还拍着董柏言的肩膀,好好勉励的一番,里面的含义不外乎就是,去了放心大胆干吧!有我罩着你,怕他们个鸟,谁敢动你,直接报我老大的名号,如果还不行跟老大我说一声,肯定会带百八十个小弟,为你找场子,能谈就谈,实在不行就砍他娘的,我就不信在省城还有不买咱兄弟账的人?董柏言面带苦笑口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很不巧今天楼门口的灯坏了,借着皎洁的月色,借着朦胧的美,周卫国有意无意的将他的苦笑看成了满意的笑容。
回到酒店和衣躺在床上,心中的烦躁一股股向外冒着,如果这份烦躁是易燃物品的话。估计整幢酒店早已经灰飞烟灭了。过了一会儿打开电视,看到一个形象猥琐的男人,正在用极度夸张的语调,喋喋不休的推荐自己手中的商品。旁边站着一个衣着暴露美女,时不时拼命调动自己的神态表情,做出一副副惊叹的样子。“洗不洗,怎的吗?酱紫的,蛮好的,怎的很便宜呦…”一连串不符合标准的普通话,从她鲜红欲滴嘴唇里冒出来,实在令董柏言倒足了胃口。
漫无目的的摁来摁去,电视的画面不断变换着场景和人物,一会是暴风骤雨似得刀光剑影,一会是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一会是死声咽气的悲伤恋歌,一会儿是傻声傻气的虚假笑声,实在令他腻歪透了。忽然画面定格住了,他现里面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揉了揉眼睛仔细又看了看,没错宋佳眉怎么会跑到电视上。
这小妮子拿着话筒,正深情款款如痴如醉的唱着一,时下比较流行的歌曲。她不是在沧源风景区呆的好好的,怎会跑到电视台演唱?带着心中的疑问,耐着性子将这歌听完。唱得还不错,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歌喉。
当听到嘉宾点评的时候,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宋佳眉也参加了自己和平凡两个人共同策划的全民选秀的节目。看来成绩还不错,已经进了前二十。董柏言笑了笑,其实每个心中都有一个梦想,关键看自己有没有勇气去迈出那一步。不管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毕竟自己真的做了,他的这个想法暗合了奥林匹克的体育精神重在掺和。
不过这个精神,很不幸的被那帮足球国脚们学的相当透彻,每一次比赛都抱着这样的态度去参加,结果掺和来掺和去,只能看着别人一次次笑到了最后。
选秀节目结束了,董柏言感觉到这个节目确实不错,其中有一个女评委堪称“亮点”,能把无知当成本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确实达到了人至贱则无敌的高深境界,也不知道平凡从哪里淘到这个活宝,董柏言笑着摇摇头。
接着继续开始搜寻频道之旅,转了一轮又一轮最后无可奈的接受现实关掉了电视。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晓冉的电话,心里暗道该死怎么会忘记给家里打电话。
满怀着歉意接起电话,“老婆你还没睡呢?今天忙活了一白天,刚回到宾馆,想给你打电话,可又怕睡着吵到你,家里都好吧!”
“嗯,家里都好,我心里记挂着你睡不着,你的事情怎么样了?”晓冉的口气还是那么温情。
“老婆我要到省城工作了。”董柏言无奈的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哦,什么单位,我听的话语里感觉兴致不高啊!”晓冉柔声问道。
“老婆我有一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董柏言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轻松一些。
“嗯,那你就先说好消息吧!”晓冉笑着说道。
“呵呵,老公我提拔了,达到了副厅级的高度,算是省管干部了。”董柏言笑着说道。
“呵呵,真的吗?那么坏消息是什么?”晓冉在电话轻轻的笑着。
“嗨!坏消息就是,老公我要离开行政部门到企业任职。”董柏言叹了口气。
“什么企业?”晓冉好奇地问道。
“光华工程机械制造厂。”董柏言缓缓的说道。
“什么?你要到那个厂子里去任职,开什么玩笑,这简直是荒唐至极,你一个行政干部去企业任职已经是很勉强,现在又让你去光华机械厂,这不是,这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嘛!你没有跟他们说一说?”晓冉在电话那头大惊失色,光华机械厂在她的耳朵里可是如雷贯耳,因为她的二舅就是这个厂子的元老级人物,每次一回家没少听母亲在她的耳边唠叨。
“我能说什么?我就是一颗棋子,在那些大人物的手里捏来捏去,想放到哪里就放到哪里,身不由己啊!”董柏言长长叹口气。
“对了,晓冉我常听你说,这个厂子里好像有你什么亲戚在,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董柏言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二舅在这个厂子里,和你说了多少次你就是记不住。”晓冉不满的回答。
“呵呵,老婆大人不好意思啊!你知道怎么联系他吗?”董柏言讪讪的笑着。
“你放心吧!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很显然她明白自己的丈夫心情肯定不是太愉快,也不想再提起这个问题,换了个讨论的方向。
“明天一早离开省城,中午就差不多到家。”董柏言说道。
“嗯,那我在家等你,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路上注意安全。”晓冉细心的叮嘱了两句,两个人挂断了电话。
董柏言满怀着心思,看着窗外的月光,将窗户打开,有些凉意飒飒的秋风轻悄悄地牵起白杨的手臂,伴着草丛里金铃子的歌声与蟋蟀的琴声,翩然起舞,院子里夜来香和米兰幽然开放,散出丝丝清冷的香味。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歌声,悠悠的曲调和歌声萦绕在他的耳边,“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它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