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离别之吻
夜,已静寂了。
月亮静静洒下余光,竭力驱走黑暗,伴随着凄凉的晚风吹席卷着走廊上的蔓藤沙沙作响。
池塘边,阵阵清脆的水滴声,透过医院附近那狭长弯曲的走廊赫然深邃而清幽。
走廊两侧,昏黄的路灯摇摇欲坠,映照出的人影略显单薄延长。
从医院出来之后,寒忆儿与云傲天便来到了医院后院的长廊处。现今,他们已不知不觉漫步到了这幽静长廊的尽头。
一路上,他们未曾交谈过一句话。
她静静的向前走着,而他则静静跟随着她行走过的每一步足迹。
走累了,驻足而立这弯曲绵长的走廊尽头。
轻轻吐了口气,缓缓昂天忘却天上那轮皎洁月光,点缀闪闪繁星,宛如众星拱月般优美。
淡淡一笑,寒忆儿在回过头的那刻,才发觉,自己的足迹已从走廊起点到达了走廊终点,多行一步则是医院内如世外桃源般的花园,退后一步则与……
云傲天并肩而立。
收回徘徊不定的视线,目光清雅的望向了云傲天:“这两天,谢谢你了。”
“呵呵……”淡淡笑了笑,他疲惫的摇了摇头:“应该的。”
“不,不是应该的。”轻柔的话语落下,头微微垂下,淡淡道:“就算你付出再多,我们……也是不可能的。”缓缓抬起了头,寒忆儿神情胜利微风流水一般清雅:“你……能明白吗?”
话落,她面向前方,迈出了那最后一步。
一下子,她便已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徒手捻花之态,宛如这暗夜悬空的仙子……
当云傲天想继续延续她的足迹,踏入那世外桃源之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止住了他前行的去路。
单手遮住扬沙,透过缝隙窥见寒忆儿弄影身姿,三千青丝随风飘动,立处这般恶劣的环境下,她依旧孤傲而立,不动声色。
此时的情景,他们仅仅相隔了几个台阶之遥,却如同两个世界的人一般……
他----
根本无法融入她的世界之中。
也许,只因他们从小的习性不同,道路不同……
他,养尊处优、身娇体贵;她,自强不息,艰苦卓绝。
他,未来道路光明阔步,每走一步既是一呼百应,跺一跺脚世界都会跟着他颤抖。
她,未来崎岖渺茫,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荆棘,只可靠双手打通未知的前路。
所以,面对这样恶劣的天气,他无法适应与消化,她却可毅处傲然。
“我不明白……”放下遮挡住扬沙的手,云傲天冰冷果决的回应着她。
或许他们的起点是不同,可是,既已不谋而合的融入在一个跑道之上,那么,他可以停下脚步等待她或者去追随她的步伐。
“忆儿,你认为我对你的付出只是想要结果么?”扬沙打在他细滑的肌肤上有些疼痛,迷离的双眸却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昂首阔步,迈出了第一步、第两步、第三步……直至到达了她的面前。
纵然起点不同又如何?然而,终点却永远只有一个……
双手抓住她的双肩,云傲天的神情慢慢冷却了下来:“难道,你夜以继日的照顾你母亲,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要她醒来疼爱你么?”
是吗?自己照顾妈妈的目的只是要妈妈醒来疼爱自己吗?
第一次,寒忆儿在心中第一次对不辞劳苦照顾母亲的目的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难道心里就从未想过,你母亲要是一辈子不醒来,你该怎么办么?”
“你难道就没想过,你母亲一辈子不醒来,也会不离不弃的照顾她一辈子么?”
“忆儿……告诉我!回答我!”
云傲天一句句的质问,令她有些茫然。
无可否认!自己曾想过,妈妈若一辈子也未醒来,自己仍旧会照顾妈妈一辈子。
自己更加想过,就算没有钱,只要和妈妈活的快乐就好。
可是,现在……
快乐……
妈妈若是离开了自己,又何来所谓的快乐?!
“时间与永恒是矛盾的,也是相辅相成的,我对你的付出和你对你母亲的付出是一样的。”望着她徘徊的眼眸,云傲天已经得到了答案,同时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淡淡的一笑,他冰冷的话语慢慢充斥着柔和:“在对你付出之前,我从未想过结果否是会得到你,只是想,如何珍惜跟你在一起现有的短暂快乐,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嫁人,而你嫁的人也许是我,也许是“他”…… ”
“当看到你和那个“他”牵手走入红地毯的时候,我会发现,原来我的付出,得到的只是一份甜美的回忆。即便如此,这份回忆对我来说,已非常满足了……”
云傲天这话说完的一瞬间,滚滚风沙戛然而止,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两个人在慢慢融合着。
心中的暖意,渐渐回升,抬起头的那刻,她犀利的目光逐渐溶化……
母亲患有绝症的消息,另寒忆儿封锁了内心,不希望任何人再度闯入她的内心世界,包括她自己的母亲。
怨恨母亲的舍弃、放手。然而,正如云傲天所说,即便无法永恒,珍惜那短暂的快乐,化作没好的回忆,这对自己来说,也已经够了……
呵呵,真没想到,云傲天在帮他自己辩解的同时,并开导了寒忆儿得知母亲患有绝症的伤痛。
“谢谢你……”淡淡的一笑,又是一句谢谢回应了他。目光扫向了他抓住自己双肩的手,轻轻摆脱,抬手抿了下秀发:“我……以前很喜欢你,可是现在……”无奈的摇了摇头,神情变化成一种无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总之,我真的不想在……爱上你了。”
“无可否认,未来我和你接触的越多,早晚有一天还会再度爱上你。”深吸了一口气,痛苦又伤感的一笑:“就当我懦弱,就当我蠢,对不起……我……不想在受伤了……”
“至于去你家照顾云伯父的事情,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一定不会反悔。但是,请在这之前,给我些时间,叫我一个人好好陪伴下我的妈妈。”
执着于一份不断受伤的爱,叫痴情、叫专一。
可当一次次,一次次受伤过后,在坚强的女孩也会怕了这份痴情与专一。
宁愿选择逃避这份情,也无法正视这份情;宁愿叫爱从身边溜走,也不愿再为这份爱痛心疾首。
等待过、痴情过、为爱不回头过,做到这些已经够了,在跳入情海,就该叫死不回头了。
毕竟,“情”不像其他的事情,可以越挫越勇,“情伤”只会令人越挫越怕、越畏惧……
寒忆儿目光虽望着云傲天,步伐却在逐渐远离他,直到留下一抹最美好的微笑,转过身的那刻……
云傲天毅然决然的大步上前,张开双臂从身后紧紧的将她拥入了怀中……
身体瞬间僵直,目光错愕的望着前方,感受着后背紧贴的那火热胸膛,在伴随着他吹斥着她后颈的温热鼻息,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慢慢溶化在他的怀中一般。
不解的转过头,缓缓地看向了身后,只见,云傲天双唇霸道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姿,有几分唯美,更透露着几分凄婉。
算一算,他们从相爱到分别,似乎是从不知不觉间开始,也是从不知不觉间离散,从未划过圆满的句号。
寒忆儿呆楞在原地,双眸睁的圆圆的。大约半秒的时间,她……
也许是余情未了,也许是心有不甘,
她缓缓闭上了双眸,转过身的那刻,双手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颈,激情而缠绵的回应着他这一吻。
时间“滴答……滴答……”的向前迈进,而他们的回忆却在逐渐倒流着……
以前一幕幕情景,一幢幢事件,带有心动、心痛的回荡在他们二人的脑海之中。
过去的回忆,纵有着无尽的哀痛与伤感,现如今,已被这溢满了暧昧与情意的小公园所覆盖。
这座公园对云傲天来说,是他们新的起点、新的开始。
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浓情惬意的感受彼此互送的情,然而……
这座公园对寒忆儿来说,却是……
他们的终点!
不舍的离开她甜美甘甜的双唇,云傲天双手轻抚着她那细腻的双颊,激动又幸福的望着她,满是期待的说道:“忆儿,我们从新开始吧。”
甜美的笑了笑,她缓缓低下了头。
笑容渐渐收起,停顿片刻,再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
他期待的神情霎时绝望,大手无力地滑落下垂……
“对不起……”转身,逝去。
眼见着她的身影慢慢消逝在深邃的黑暗之中,他却无力去追溯。
一句‘从新开始’,换来了一句她的‘对不起’。
这一刻,他已经心碎,了无痕……
公园内暗黄的灯光如同云傲天的心一般,正在逐渐枯竭。
映照他身影的微弱光亮逐渐消散,直至整个公园一片漆黑,而他……
也彻底迷失在了这片凄凉的夜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