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做的到
转眼由春入夏。
这长安城的天气,好像是一瞬间,就变的燥热了起来。
因为长安这地理位置的缘故。
每逢入夏,空气中总是有一种沉闷粘稠之感。
就连人的身上都时时刻刻是那种黏黏的感觉。
让人十分不舒服。
这夏天,便是长安城里所有百姓公认的,最难过的一个季节了。
不过,偶尔一场雨。
也会让这天气清爽许多。
雨刚刚停没有多久,空气之中似乎还有细细的雨丝在飘落。
但是却不影响什么了。
屋檐上的雨水,也由一条细线变成了滴。
一滴滴的落下来。
砸在地面上。
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倒锥形的泥坑。
鸟雀欢快的从老槐树上飞下来,纵掠过庭院,叽叽喳喳。
小玉则是带着那个新来的孩子正教他修剪花枝。
入夏了。
这些花枝像是疯了一样长。
隔几日就得修剪一次。
“我说,臭二狗,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呀?”
小玉左手叉腰,右手指着男孩的脑门儿,连着戳了四五下,气冲冲的道,
“修剪花枝,修剪花枝,是让你剪的花枝。”
“你怎么把花都给剪了?”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玉姐姐别生气,别生气,我……我……”
男孩真名就叫做二狗。
家里的父母都是没有文化的。
起不出来什么好名字。
也没有银子请人起个好名字。
这些年因为哮喘的缘故,怕哪天不小心没了,就一直用二狗这个名字。
民间俗话说,名字叫的越是轻贱,这命就能越长。
小玉时常偷偷跟着私塾师父后面学字。
就是负责教导汪亭那位。
所以小玉倒也是有几分文化的。
原本叫不出二狗这个名字。
但现在,眼看着这小傻蛋把花瓣剪碎了一地,气的也骂了起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你什么你?这点儿事都办不好,以后怎么在这府上待?难道让爷真的养个闲人啊?咱们不是那命,你得有用才行啊!”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笨手笨脚,不知道干活的时候把脑子带上?”
“我……我刚才……看姐姐你了……你刚刚闻那朵花,好看……我……”
唰!
二狗这话说出来,一下子,周围就安静了。
二狗一脸通红。
小玉也是愣了一下,脸一下子红了。
“你才几岁!”
“干活!”
……
庭院里的一切,都在陆行舟的耳中。
此刻的他,正闭着眼睛,靠在窗户前的藤椅上,休息。
脚尖有规律的点地。
藤椅不急不慢的前后摇动。
他听着窗外的那些吵闹,甚至能够听到小玉和男孩儿突然加快的心跳。
悲凉的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
自己也觉的拥有一份这样的美好的。
但是……
哇!
心情起伏不定,陆行舟勉强控制的伤势,又发作了。
他这身子猛地直起来,然后一口猩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衣服被染红。
地上也溅了不少。
斑驳的,就像是一朵朵红花。
这伤势是刚刚修炼幽冥逆转气导致的。
上次抓裴红衣等人的时候。
自己深刻的感受到了那种生死之危。
同时,他也是对武功以及兵事之间的权衡以及区别,有了更多的了解。
之前的时候。
尤其是在抓李子龙的那一次。
他也就是刚入气境,但抓李子龙这个气境后期高手的时候,却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穿云弩,天罗网。
一下子就让后者束手就擒。
那一次以后。
陆行舟心里一直有一个误判。
那便是,武林高手虽然强,但,在真正的兵戈面前,还是苍白无力的。
所以,他第二次抓裴红衣的时候。
其实心里并没有太谨慎。
他以为,裴红衣无论如何也是闯不过这些禁军悍卒的。
但是没有想到。
兵戈虽然强,但当武林高手对方不计一切代价,不计生死的时候,也会处处掣肘。
兵戈,武功。
各有千秋。
也各有不同。
不是说兵戈,就能永远压制武功,也不是说,武功就能永远压制兵戈。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陆行舟却差点儿没有想明白。
或许便是局中者谜!
裴红衣之事后。
他算是彻底的明白了。
所以,对自身的武功修为提升,越发的急迫。
这几日。
汪亭忙着重新整顿密谍司,陆行舟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便是抓紧时间修炼。
首先就是幽冥逆转气。
内力。
是武功的根源。
是一切的基础。
必须先要将内力提升到一定的地步,方可。
于是他接连几日,修炼。
内力逆转。
筋脉寸裂。
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人重新揉碎了再用浇水黏上。
鼻孔,耳朵,也都是分别受到了重创,出血好几次。
连续几日过去。
他的内力确实提升了不少。
现在,差不多算是到了气境中期的地步了。
只不过还没有彻底稳固。
他原本还想继续修炼,但这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即便恢复能力强。
但也是有极限的。
一连几日。
他觉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拆了线的木偶,没有了筋骨。
而且,身上还有着无数的虫子。
正不断的啃噬着自己的木头。
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啃噬的一无所有的。
那种痛苦。
无法形容出来。
今日原本好了一些的。
但无意间听到了小玉和男孩儿的这些话。
过往的悲伤。
原本都是被痛苦给遮掩了下去。
但这一刻。
又如汹涌的潮水般呼啸而来。
痛苦和悲伤在心口剧烈的冲撞,陆行舟终于是没有撑住,所以喷出了血。
“忘不掉。”
“忘不掉!”
“怎么也忘不掉啊……”
陆行舟没有力气去擦身上的血迹,他无力的重新靠在了藤椅上。
任由嘴角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
流到了脖子里。
有些湿润粘稠的感觉。
像是,有一只纤细的手指慢慢划过肌肤。
即便是这种感觉,似乎也有些熟悉。
第一次和徐盛容情投意合的时候?
她抬着头,站在自己的面前。
就是这般。
轻轻的,温柔的,用那食指的指尖,慢慢的从自己的脸颊划过,然后游走过脖颈。
点在了自己的心口。
陆行舟依旧还记得,那画面清清楚楚。
烙印在灵魂深处。
就好像是发生在昨日,甚至此时。
“陆哥哥,容儿要你永远在你这心里,有一席之地!”
“无人,无事,能抵。”
“哪怕是这社稷,这苍生,这天地,都不如容儿一根毫发。”
“你能做到吗?”
那温柔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陆行舟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嘴里带着血,笑道,
“咱家做的到啊!”
“哪怕是毁了这社稷,葬了这苍生,颠倒了这天下!”
“咱家也要,让你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