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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摘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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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像是在生活中织网的蜘蛛。
    或期盼或畏惧,但无论如何,都会在毫无预料的某一刻,与别人的网牵连在一起。
    这牵连起来的网可以很大,大到会给你拥有一种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错觉;
    可它又能很小,小到有时候一阵风就能轻易地将你自以为是的大给瞬间吹散。”
    这是霍芬先生墓碑下的铭文,由卡伦亲自设计与书写再定制上去的。
    字有点多,句子有点长,但好在霍芬先生的墓比较大,一座墓抵得上别人的夫妻合葬墓大小,所以,不多写点什么不留点什么,反而会显得过于空旷。
    卡伦觉得,自己和霍芬先生就像是原本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交集的蛛网,接触的第一次,结果不是很好;
    可最后,
    却是这位老人以一种极强的毅力,硬挺着要帮茵默莱斯家“洗清嫌疑”。
    而嫌疑的唯一载体,其实就是自己。
    今日的狄斯没穿神父衣服,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卡伦领着哀悼的人群走着下葬的仪式,最后亲自拿着铲子与家里的伙计们一起为霍芬先生填土。
    最后,大家伙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仪式全部结束。
    卡伦从米娜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走向狄斯身边,把水杯递给狄斯。
    狄斯接过水杯,拿在手里,说道:
    “我再陪霍芬待会儿,你今天应该还有事吧?”
    “是的,米娜邀请尤妮丝老师去游乐园玩。”
    狄斯点了点头,说道:“不要太耽搁。”
    卡伦很想问狄斯,既然神降仪式的嫌疑已经通过预先的安排被全部规避掉了,又到底是什么,让狄斯这样来“催促”自己?
    不过,既然狄斯不愿意说,那自己也就不会再问。
    卡伦向墓碑半鞠躬:
    “霍芬爷爷,我去和漂亮小姐约会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随后,
    卡伦走向墓园旁的小马路旁,阿尔弗雷德已经站在车边等候,同时帮卡伦打开了车门。
    “莱茵街。”
    “好的,少爷。”
    阿尔弗雷德开动了车子。
    卡伦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霍芬先生的葬礼他是下了很多心思的,今早更是破坏了自己原本生物钟早早地起来,可以说,家里人在给霍芬先生葬礼的待遇上,比选择B套餐的莫德斯先生还要高。
    当然,这不是钱的问题。
    就像是厨师给客人做饭和给自己家里人做饭一样,给家里人做饭会稍微随便一些,不会去太注意摆盘什么的,但味道和用心只有自己人才明白。
    但在这时,卡伦发现自己面前摆放着好几份报纸,而且都做好了适当位置的折叠。
    卡伦打开一份报纸:《莫尔夫先生病重,莫尔夫财团或面临重组?》
    莫尔夫先生早就死了,嗯,也可以叫“彻底失踪”,不过莫尔夫家显然没有选择去曝光这一消息,而是进行了隐瞒,这里面涉及到他们家族内部的财产和权力纷争。
    《环保少女在游轮上激情演讲!》
    有照片,有配图,黛丽丝在回归维恩的游轮上,面目狰狞地做着环保演讲,充分诠释着什么叫用力过猛。
    接下来就是真正涉及罗佳市时政的消息了。
    《市长竞选人福德先生与议员哈格特先生驾车发生意外翻入水库,车毁人亡。》
    《老市长西克森被指控非法手段打击竞争对手,现已被立案调查,同时他宣布辞去罗佳市市长一职,且声明不再参与下一届市长竞选。》
    奥卡先生没有见报,因为他的身份本就神秘,应该是有维恩的背景。
    总编胡米尔的失踪,也没有见报,因为身份不够。
    “少爷,应该是特殊部门插手了,这是一个在警察之上的部门,专门负责调查和解决异魔事件。”阿尔弗雷德解释道。
    “所以,福德与哈格特的死因,也是他们制造的?”
    “应该是的,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吧,因为那晚我们其实没做遮掩,几个案发现场都留有很清晰的异魔和信仰之力的痕迹,他们只要调查就肯定能发现一些线索。”
    卡伦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个鹰钩鼻以及穿着灰色长裙的女人。
    “会有问题么?”卡伦问道。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那晚我们的行动都是恪守《秩序条例》的,只要老爷做了事后报告呈交上去,秩序教会会负责与当地政府和秘密警察部门沟通的。
    这是个小事。”
    阿尔弗雷德在最后一句话上稍微加重了点语气。
    只要秩序神教还强大一天,那么他们就代表着绝对的正义,无论是立场正义还是程序正义。
    “就算是事情对社会阶层影响比较大,一般的审判官做了这样的事情,可能会被大区处理,但老爷应该没这个负担,请少爷不用担心。”
    阿尔弗雷德至今还记得那晚的对话:
    “爷爷,您受伤了?”
    “没事,用了禁咒后的一点副作用。”
    阿尔弗雷德觉得,还好那次自己和老爷动手时,老爷只用了审判官层级才会用的术法,否则他估计很难存在了。
    “阿尔弗雷德。”
    “少爷,您说。”
    “爷爷似乎有让我去维恩的意思。”
    “维恩么,那是个好地方,大国家,大城市,大舞台,和它相比,罗佳市就如同山脚下的一座宁静小村庄。”
    “我的意思是,爷爷可能遇到了些麻烦。”
    “伟大存在的扈从总是会遇到一些麻烦,但他们都会成功解决掉的,就算一时无法解决,等伟大的存在真正苏醒后,也会选择让他们复活以报答他们对自己苏醒初期保护自己的恩情。”
    卡伦微微皱眉。
    阿尔弗雷德赶忙解释道:“壁画上的很多故事都是这样子的。”
    卡伦懒得搭理他了。
    “少爷,您去莱茵街是为了接尤妮丝老师是么?”
    “嗯,米娜约她老师去游乐园。”
    “嗯?”阿尔弗雷德回头扫了一眼,“我忘了让米娜小姐上车了。”
    卡伦摆摆手:
    “米娜肚子不舒服,去不了了。”
    ……
    宾客们早就离开了,墓碑前,只剩下狄斯一个人。
    狄斯默默地靠着墓碑坐了下来;
    “真想用‘苏醒术’把你喊起来,再聊一会儿天。”
    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
    秩序神教的“苏醒”确实能让尸体复活起来,但这种复活只能持续很少很少的一段时间,待得身体内最后一点灵性消散后,就彻底成了“烂肉”了。
    所以,在“秩序神教”的立场上,入土为安是真的有“安”的。
    狄斯再次打开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打开了的水杯放在墓碑前:
    “正因为秩序之神什么都没有要,这才是让我心里最不安的。
    免费的东西,它又往往是最贵的。
    最可笑的是,
    我为了献祭提前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封印,导致境界根本就无法压制住了。
    用不了多久,
    秩序神殿就会感应到我的存在,
    他们会向我发出邀请,给予我他们所认为的无上光荣,让我进入神殿成为长老之一,去侍奉冥冥之中的秩序之神。
    可我不想去;
    对于秩序神教其他所有人而言,不,是对大部分现如今的所谓正统神教而言,神殿,一直是信徒心中最崇高的地方。
    每一位进入神殿成为神殿长老的人,他的家族都能得到来自真神的赐福,如果没有自己的家族,也能通过指定关系好的家族继承这一份祝福。
    而那个家族,也将在接下来的数代人里,继续成为神教之中的中坚,获得更多信仰之力的加持。
    可是我不想去侍奉我已经不再相信的所谓真神,
    我更不愿意我的家人,我的后代们,再继续深入这神教的泥沼。
    可偏偏,
    那边又不会允许我拒绝;
    不仅仅是信仰上的无法允许我叛教,更重要的,是他们无法允许我在身体上叛教。
    在真神不出的这个纪元里,
    我甚至怀疑,
    维系住真神的不再是属于神的光辉,而是神殿通过转化信徒的信仰对神进行的一种加持。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神赐予的;
    那么,神就理所应当可以从你这里,拿走属于他的东西。
    老霍芬,
    你知道么,
    越是接近那个高度,
    就越是觉得,
    我们深信不疑的信仰,我们对神的虔诚,我们所守护我们所培育我们所坚定的……
    可能只是一粒种子。
    神,
    给了我们种子,这是神的恩德;
    等种子结果后,
    神会再来取走果子,我们依旧得感恩戴德。
    我们,
    只是神的肥料。”
    狄斯的目光,开始逐渐变得深邃:
    “或许,我的想法是错误的,我的认知也是偏激的,我错误理解了神,我早已堕落,成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异端。
    但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只是生活在‘自己眼里’的这个世界。
    我无法允许自己去成为肥料,而且换来的,竟然是我的后人能更好地成为肥料。
    霍芬,
    我不允许在‘我眼里的世界’,由我,去做出这样的选择。”
    狄斯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他拿起茶杯,站起身:
    “面具,快到该摘下的时候了。”
    ……
    阿尔弗雷德的车,在莱茵街停了下来,故意没开到老师家门口。
    “少爷,我就先下车打出租车回去了。”
    卡伦则问道:
    “阿尔弗雷德,你说,如果开灵车去约会,会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阿尔弗雷德听到这话眨了眨眼,
    道:
    “这个,属下不知道,但属下知道一点,如果当年梅森先生是开着灵车约玛丽夫人去吃烛光晚餐的话,现在大概是没有米娜与伦特的存在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
    “因为每个人的审美层次和钟意情节不一样,少爷应该是这段日子对灵车有了感情,或者经常在灵车上散发思考,所以自然而然地有了些灵车思绪,只不过这种思绪,正常人应该是没有的。
    不过,这样其实也有可能出现奇效,毕竟尤妮丝小姐自幼生活在规矩很重的贵族家庭里,一些离经叛道的事可能更容易在她心里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
    这就像是学校里不少女生会喜欢街上的痞子混混一样,她们还没发育好的大脑以及还没成熟的世界观错把那种痞性当成了男性代表的一面,虽然成熟后会觉得自己那时候很蠢,可一点都不影响在那个年龄段她们对这种感觉的痴迷。”
    “你做过情感访谈节目么?”卡伦问道。
    “《罗佳故事会》,什么节目都做的,事实上比起恐怖故事,反而是情感分析节目的收听率会更高,毕竟,你得考虑到晚上那个时间点还有闲心收听广播的受众群体。”
    “我知道了。”
    “少爷,周末愉快。”
    阿尔弗雷德伸手准备打开车门下车,但又停住了,问道:
    “少爷,需要帮您把它也一起带回去么?”
    一只黑猫,从后车座位置慢慢地探出了脑袋。
    卡伦是真没察觉到普洱竟然一直偷偷地留在车里,只不过,普洱能躲避自己,却无法躲避阿尔弗雷德的眼睛。
    “卡伦,我觉得我有义务在旁边看着,这是我身为长辈应尽的责任。”
    卡伦笑了一声,道:“我没见过其他长辈会在晚辈约会时偷偷跟着的。”
    “你当他们不想跟着?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我这么好的条件,如果他们是一只猫的话,你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
    “很抱歉,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只是一只猫,约会时你可以让尤妮丝抱着我,想像一下那个画面,美丽的年轻漂亮小姐怀里抱着一只毛色油亮的可爱猫咪,多唯美啊。”
    “可是那只猫咪却是她的祖祖祖祖祖祖祖奶奶。”
    “我觉得你后面应该加一个……的姐妹更合适一些。”
    “这感觉会让我觉得怪怪的,抱歉。”
    “怪怪的?”普洱探了探猫爪,“不应该是更刺激么?”
    “阿尔弗雷德,把它带回家,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在家里,看着它。”
    “是,少爷。”
    阿尔弗雷德强行抱着普洱下了车,卡伦坐上了驾驶位,开车向前。
    “我好忧伤。”普洱说道,“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家族后人被别有用心的男人钓走的感觉,真是让猫难受。”
    “不用难受,你的后人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就能上壁画了。”
    “你的人生目标就是上壁画么?我发现你对壁画很有执念。”
    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道:“我的人生目标不是上壁画,但如果人生目标完成,上壁画那是必然的。”
    “可能是因为当了太多年猫的缘故,所以我对这些大目标不是很感兴趣,只专注我面前的事物,比如酸菜鱼、松鼠桂鱼这类的。
    哦,还有就是,狄斯真的好无耻,连带着他这个邪神孙子也是一样的无耻。
    他们爷孙俩到底无耻到什么程度,才会决定去对一个十九岁未经世事的女孩下手?
    如果我现在是人的话,相信我,我会把卡伦提到火葬社的焚化炉前,让他的头发触碰到火星,然后问他:‘你还敢不敢了,你还敢不敢了!’”
    阿尔弗雷德笑了。
    “你笑什么?你当我以后永远无法再变回人了么,小东西,别看你现在很精致的样子,放以前我还是人的时候,根本就懒得瞧你一眼。”
    “那您倒是快变啊。”
    ……
    在经过皮亚杰和西莫尔太太的住所时,卡伦刻意加快了点车速同时让自己脸侧过去。
    好在,那种被认出来喊住的事情并未发生。
    毕竟,无论是皮亚杰还是西莫尔太太他们都不会无所事事地就站在家门口望着前方马路什么事都不干就等着自己开着桑特兰的身影经过。
    终于,卡伦将车停到了尤妮丝家的门口。
    门口,一名贵妇打扮的女人真就站在那里一直在看着家门口的马路,仿佛就真的是什么事都不干就等着自己开着桑特兰的身影出现。
    她的眉宇间和尤妮丝有几分神似,而且说是贵妇只是打扮上和气质上,但她并不臃肿。
    卡伦下了车,走到院门口。
    贵妇点燃一根烟,看着卡伦,道:
    “你是来找我女儿的?”
    “是的,请问尤妮丝老师在么?”
    卡伦露出了温暖阳光的笑容。
    贵妇笑了,一只手继续夹着烟抽着另一只手偷偷放在身后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屁股,让疼痛感帮自己从这该死的笑容魅力中保持镇定,绝对不能露出那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神情。
    不过,这样一个女婿,就算什么都不干,就放家里当个花瓶,每天自己看着也挺能赏心悦目的。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对自家公公所安排的这场“相亲”,抗拒感减弱了一些。
    虽然挑女婿肯定不能只选择好看的,否则婚后生活肯定会出各种问题生很多气……但谁能保证婚后不出问题不吵架不生气呢?
    所以,为什么不选择一张生气时看得更顺眼的一张脸呢?
    “哦~你就是米娜么?我女儿说她今天和自己的女学生约好了去游乐园玩。”
    “米娜是我的堂妹,夫人。”
    “哦~那你的堂妹米娜今天应该很不幸的身体不舒服比如肚子疼什么的无法来了,是么?”
    “是的,夫人,您业余爱好是占卜么,算得真准。”
    “不,我只是一个生过三个孩子的母亲。”
    “您的身材保持得真好,我还以为您只有尤妮丝一个女儿。”
    “哦呵呵呵……”
    忍住!
    “呵~小伙子,你这张嘴可真会说,怕是死人都能被你给说活喽。”
    “呵呵,您说笑了,夫人,那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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