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燃国变天了。
    那个向来不问政事，无论大事小事都听柯善海帝师的皇帝，居然下令斩杀了将近半数的朝臣！
    只一夜的功夫，京都菜市口血流如注，人头滚滚。
    百姓闭门不出，日夜惶恐，生怕一睁眼便有铁骑破门，刀枪砍杀。
    即便如此，这一夜的京都还是平静不了。
    不知道多少人被银甲卫从家里的睡榻上拖下来，任凭身后跟着一大串哭嚎求救的家眷老小，还是被拖到了菜市口直接斩首示众。
    这一夜，京都权贵之家死了数千人，东城门整夜未曾关闭，尸体在城外荒坡堆成了小山。
    汨汨鲜血，染红了菜市口的地，染上了百姓们的心，也将这荒燃的天，染成了猩红惨烈的模样。
    清晨，天蒙蒙亮，剩余的官员们跪在皇宫广场外，他们打算以死为谏，请求皇帝收回戚乙狄的摄政之权。
    从东方露出鱼肚白，等到艳阳高照日上三竿。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从身上披着大氅抵御夜间的寒霜，到被烈日晒得无法保持笔挺的脊梁。
    却无一人退下。
    他们要护着这荒燃天下，护着这荒燃百姓，这是属于文官的气节和使命。
    将士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文官的使命便是守护百姓。
    他们此时若是退了，或许这荒燃天下，就真的没了……
    时至中午，慕昭言起身后，尚剑和戚乙狄一起来拜见他。
    “杀完了吗？”慕昭言的眼眶之中还带着猩红，似乎昨夜杀了一夜的人是他一般。
    “杀完了。”尚剑浑身戾气：“陛下，涉案者的家眷老小如何发落？若是发配边疆，只怕……”
    听了这话，慕昭言垂下眼眸，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无人说他残暴，只有无数人口诛笔伐骂他无能。
    眼下这个时候，若是留着这些人，怕是后患无穷……
    “三十岁以下女子为娼妓，三十岁以上老妇为贱奴，男儿无论年岁……尽数斩首，不留活口！”
    慕昭言冷着脸抬起头，吐出了令后世无数史书痛骂不休的决断。
    戚乙狄不忍心，眉毛一抖：“陛下，三岁以下的小儿尚且不懂人事……”
    “朕三岁的时候，”慕昭言气势汹汹地打断了戚乙狄的话：“已经懂得何为韬光养晦了。”
    听了这话，戚乙狄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劝说。
    被砍杀的这些权贵，都是这些年柯善海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甚至不少人的婚事都是柯善海牵的红线。
    他们都是坚定不移的柯善海党派，慕昭言甚至曾经都听到他们撺掇柯善海上位的话。
    要说他们的家眷经此一事之后不会有报复之心和能力，别说是慕昭言，即便是尚剑也不相信。
    三岁小孩虽然不懂事，但是留着，难免夜长梦多。
    就这样，只一夜的功夫，曾经荒燃国高高在上的百余家权贵，一夜之间大厦崩塌。
    而始作俑者慕昭言，却在下午天色微暗之际，才拥着厚厚的毛裘，一脸病弱地让哑婢推着他，来到了皇宫外的广场上。
    “陛下！求陛下开恩！祸不及家人呐！”
    甫一出现，晒了一天，跪了一天的老臣们，便踉踉跄跄地，膝行了过来。
    夕阳下，他们的身后拖出了一道道血印子，刻入了慕昭言的眼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