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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这画画的虽不算大家水准,在当世也是极为珍贵的,虽然有些笔法上的处理不算好,但在李二公子这个年纪做出这样的画确实难得。
而且最重要的是原料上的讲究,如果他没看错,上面的金叶子……真是由黄金点缀而成。
水墨淡淡的氤氲在画布上,轻重分明间透出雾里的大江与青山,远近可辨,似有白鹭遨游在上,是极为自然的景致。
众人间不知谁先叫了声好,接着溢美之词不绝于口。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李家的两个孩子一个擅诗,一个擅画,都是当世之大才啊!”
“不错,此画在处理上也格外精致,”有懂行的人在画临近时远远嗅了下墨香,“是文人最喜欢的京都墨,一小块价值万金,竟也舍得作这样的画,看来是下了血本。”
“在景致上的处理可比先皇亲封的画圣墨老先生,不知赵公子师出哪门哇?”
少年腼腆一笑,“曾受过墨老先生的一二指点罢了。”
“天资聪颖,不外如是!”
“没想到赵家双杰竟然出于同门!”
李义连颠了颠袖子里的老先生,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到自己,于是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你究竟有几个徒弟啊?”
“要说亲传,就你、赵汉卿以及先皇三人,”老先生迟疑的声音极轻的响起,“可要说是指点过的……记不清了,不说上万,也有数千。”
“……您可真是好为人师。”
老先生在袖子里面撇撇嘴,“老夫可没承认过这些人,只是喜欢牵扯上老夫名声给自己造势罢了。”
要光论画作,那崽子还差的远呢!众人看上并夸耀的,只是那价值万金的墨竟然用来作画——这样看来,这画似乎也很有价值。
可作画之人,除去画法与颜料,最重要的是一颗对画作真诚的心。当年老友给他介绍这位李二公子的画作,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画死性呆板,毫无灵气,只是靠不菲的颜料按照教程模板模仿上去罢了。
当年不忍这孩子误入歧途提醒一二,如今倒成了对方夸耀名声的好法子。
老先生耷拉着眼皮,心里面把在中间被夸得天花乱坠的李二公子贬的一文不值。
而后心里面更为难受,在场的人难道真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如果是真的清流,此刻早就把李二公子批评一顿“奇技淫巧”。
可没有,这样的人一个也没有,都说管中窥豹,借此也可见大昌已经腐朽成什么样子。
李义连此刻倒没有这么多感慨,他想的是对方的礼物如此贵重,苏城的礼物该怎样才能压过去呢?
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他悄悄打开小匣扫了一眼,然后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好家伙,这要奉上去,自己大概这辈子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一直隐忍不发的戚国公突然开口,“我听说苏道长今日虽然未至,却准备了上好的赔罪礼,不知我等可有机会一窥?”
第67章 猪目混珠
这话简直不怀好意。
原本事情都要这样揭过去了, 戚国公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所谓的“谢罪礼”。
要是真把苏城准备的东西递上去,光是想想那血淋淋的场面,李义连就估计自己是要小命不保。
原本只是苏城和戚国公的恩怨, 据自己所知是苏城概不接受戚国公的诸多要求, 戚国公干脆要把他置于死地。
而现在则掺和上了他的性命。
此时宴会上跳舞的舞女已经接近舞蹈的结尾,乐师演奏的琵琶声猝然急促, 如银瓶乍破,又如急雨落地,伴着西域传来的小手鼓急促的鼓点声硬是在结尾处落下高.潮。
噗通——噗通——
李义连莫名的心跳加速,好似战场开始时鼓舞士气的战鼓, 每一下都落在高点不肯落下。连额角的冷汗都来不及擦去,他忙在舞女退场时快步走到宴会中央。
每个人都在安静的看他等待一个答案。
虽然低着头,仍然可以感受到其中最为病态与冷酷的视线——它来自于高坐皇位的七岁少年。
李义连不明白, 他从小学的向来是人之初,性本善, 那为什么会有陛下这样天性本恶的存在。
关于小皇帝的传言数不胜数。
白日喜静,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发出任何声响,每次上朝大臣们只能靠纸笔交流。一次微服私访国子监遇上了一个在与同窗打闹的学子, 干脆提剑刺入对方大腿,导致这位二品大官的独子修养两个月后至今不敢出现在皇帝面前。
夜晚喜闹,必要伴着别人的惨叫声入眠,故犹喜酷刑。
没有人真心爱戴他,因为他无论外表还是内腑都是疯狂的。
没有人敢亲近他, 哪怕是他的亲生母亲对他也是恐惧居多, 如果他不是太后唯一的儿子,这皇位决计轮不到他坐。
已经是夜晚了,这样的安静让小皇帝头顿顿的疼, 只好将手不急不慢抬起按在狭长的丹凤眼角,徐徐说道,“继续奏乐——你且呈上来,朕也很想看看。”
天子一言,可比九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的。
李义连左眼皮猛跳,忽然急中生智,将手往袖子里一摸,牵扯出一双毛茸茸的羽毛翅膀,顺势将没反应过来的老·猫头鹰·先生拽出。
猛然单膝跪地,双手将老先生高高捧起,“这就是苏道长的道歉礼!神枭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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