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一把接过桃子汁，吨吨吨一口气喝完，又眯起眼趴在竹椅上。
    喉头继续发出惬意的吚呜声，如同一只大猫：“哎，可惜没有鱼，也没有野鸭，或者野鸡也好啊，好想打几只来吃。”
    顾恪继续大力安抚她：“快了快了，运气好些，多杀几头黑诡，畜牧场就有了，那时再能带鸡鸭牛羊进来，让你吃到吐。”
    小满一听就开心了，双手搂住他一顿晃：“老顾，这可是你说的，不能骗我。”
    顾恪只觉山岳般的压迫疯狂磋磨挪动，压力山大，只能起身：“骗你有甚好处。最迟明年就能凑够建畜牧场的材料。走吧，差不多该回去做晚饭了，今天准备了什么？”
    “水果刨冰。”小满一把拎起旁边的一个竹篮，一蹦就跳到他背上，头从左侧探出。
    同时不忘对他后背施放持续高压：顾恪只能兜住她的地盘，免得晃悠太过：“你家吃冰块能填饱肚子？要吃自己磨你柏姐姐去。”
    小满哈哈直笑：“我这是饭后甜品，小萍儿才是晚饭的大厨。”
    那边小萍儿拿上了另一个竹篮，轻笑到：“这天太热，粟米粥和凉拌野菜怎么样？”
    顾恪点头，看着她视线老瞅向身后的小满，不由失笑，一把将她抓起，扔到右边肩头坐着：“坐好咯，出发。”
    话音未落，他脚下发力，带着两小朝前窜了出去。
    夕阳下的山谷中，回荡起小满嘻哈欢呼，还有小萍儿的咯咯轻笑声。
    玉龙峰高处的凉亭中，柏素清侧躺在紫竹榻上，手中拿着一卷讲述制香的书册，悠闲地看着。
    四周山风呼呼，毫无暑气。
    突然她耳朵微动，若有所觉地朝山下看去，那凑成一块的三人落入视线，不由得撇嘴：“三个人加起来都快七十岁了，还爱玩些小孩子的把戏。”
    吐槽完毕，她起身一跃，朝山下落去。
    吃完晚饭，众人各自在玉龙峰找地方乘凉。
    位于峰上山道，景色最佳处的游廊凉亭，视线最佳，清风徐徐，无惧落雨，是最好的乘凉去处。
    此刻书房侧面的大凉亭中，他侧卧竹榻，以手支头，神游天外。
    小满习惯性地凑过来坐着，手里端着一大碗水果刨冰，自己嘴里嚼得咯嘣响，时不时给出神的顾恪也塞上一勺。
    小萍儿没那么厚的脸皮，只在旁边数尺外的竹凳上坐着，身旁数十根细麻丝悄然浮起，相互搓揉接拢，绕成麻团后再落进竹筐中。
    虽无灯光也不影响她绩丝的速度，既是工作也是修炼。
    完全靠葵花血气感知，并牵扯控制着细细的麻丝接拢，符合其精细入微的特性。
    相比之下，小满练武也算勤奋老实，却没这刻苦钻研的劲头。
    同为武宗，如今的小萍儿能打两个小满还有富裕。
    但占据主导权的还是小满，谁让从一开始她就是“大姐”呢。
    顾恪双目半睁半闭，琢磨着路边摊和畜牧场的事。
    小茅屋升到5级后，山谷升级为了洞府，那路边摊呢？
    带着这种期待，大半年来所得魂源都被他投入了路边摊。
    如今路边摊已是4级，还差五百单位左右的魂源就能升5级。
    出摊时也遇上了数次黑诡，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的。
    路边摊自有规则，等级越高，可能遭遇的诡物妖魔上限越高。
    但最低和最高实力的妖诡出现机率很小。
    到了4级后，基本是白诡保底，黑诡不时出现，但还未预见血诡。
    对此，顾恪很是期待。
    毕竟黑诡的诡晶，系统能回收到100单位左右的魂源，血诡保守估计也在三四百以上。
    有柏姐姐这个武尊，两小也是武宗，杀区区黑诡明显是伤害溢出，过于浪费。
    出摊时几人还都是投影，怎么试本体也不受影响。
    另一方面，他觉得畜牧场对帮助底层百姓的用处有限。
    肉更好吃，营养更充沛？那也得有粮食去喂养才行。
    在这大武，大多数百姓养活自己一家人都成问题，哪儿来多余的粮食去喂牲畜。
    光吃一般草的牲畜很难贴膘，需要丰富蛋白质的豆子或苜蓿（豆科苜蓿属）类的牧草才行。
    这两样异种作物顾恪倒是交易出去不少，但还没到大范围普及的程度。
    像熊家村、太平寨、凉山寨这些发展较好的村寨，已在饲养牲畜。
    因此有足够好的豆子和牧草，百姓自己就会养普通鸡鸭猪羊。
    比起扩散优质牲畜，目前还是扩散异种粮食更划算。
    顾恪要是自私点，先弄畜牧场也无妨，原价不过1000单位魂源，提供材料可打折到400。
    不升级路边摊，这点魂源早就超出了。
    可看看自己，仙田出产的五谷多得吃不完，蔬菜水果也有数十种，口感效果具佳。
    除了肉蛋奶不能自行供应，敞开了吃，其它吃食的大武皇帝都没他档次高。
    随着洞府落成，以及无相真经的等级暴涨，他能从冥冥中感知到。
    帮助百姓，让他们吃饱练武，洞府与这天地间就融洽一分，山谷内的环境就变得更好一些。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但持续下去无疑有巨大好处。
    数百年后，整个山谷皆化为仙田，也不是不可能。
    玉龙山谷可是数万亩大小，而一块仙田才二分地（0.2亩），每一块所需魂源还要翻倍。
    靠他自己杀的那点诡物妖魔来升级？纯属痴人说梦。
    因此从长远考虑，这几个月的口腹之欲，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如此想着，脑海里却不由得泛起上辈子那些油汪汪热腾腾的干饭场景，眼泪就有从嘴角流出的冲动。
    鸡鸭鹅鱼猪羊牛，葱姜蒜椒齐上阵，红烧油炸焖且炖，爽啊！
    小满却目露狐疑地瞅来：发呆就发呆，干嘛揪着我小臂上的肉，一脸流口水的模样？
    眼珠子一转，她把他的手带了带，过渡到了腿上。
    结果顾恪然后神游天外，手依然保持着差不多的动作——撒上调料，倒上料酒，抹匀揉捏入味，如此如此。
    小满舒服地眯着眼，美滋滋地又给自己喂了口刨冰，享受起白票而来的按摩。
    ……
    秋来秋去冬又至，转眼间一年最繁忙的夏秋季过去，大雪再次笼罩了西北高原。
    玉龙山谷也进入了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光。
    除了仙田里的作物还要少量采摘一些成熟的枝叶果子，山下百亩普通田地要等到明年开春再忙活了。
    虽然雪也能玩，但终究不能一直玩，最活泼的小满也只能进入猫冬状态。
    既是猫冬，众人也就聚拢在了书房里。
    被挪过来的小烘炉内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红光，兢兢业业地保证室内温暖如春。
    各自看书，或做点手工活。
    没了春夏秋冬，吃穿用都得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哪怕她们离开前赶制了一批麻布和用品，数量却有限。
    而且存货总有用光的一天，学会制作，迟早用得上。
    纺纱织布，食材调料加工，是两小的主要任务。
    顾恪操心的东西更“高端”，主要琢磨各种技术技巧的改进思路。
    秦大小姐她们走前，各自将自己最擅长技艺，用无名之笔写成了“技能书”。
    像春夏的厨艺、纺织，秋冬的造纸制墨、制香酿酒，梅兰竹菊的刺绣、书法、画技等等，都留下了多少不等的技能书。
    还有秦大小姐自烈阳宗典籍里看到的各种非武学累的游记、心得。
    这些技能书被人使用后，并不会消失，只是无法再将书写者的感悟传递给观看者而已。
    而技能书所传递的感悟，只有书写者十之一二的量，以基础为主。
    换言之书本上大半的内容并不能直接获得，还得观看者自行阅读、学习。
    于是，这些失去感悟效果的技能书就成了顾恪和柏素清打发时间的好东西，时不时拿来翻看。
    小萍儿则是选择性观看厨艺、纺织、刺绣、酿酒这些，因为平时都用得上。
    小满无愧她的姓氏，一看书就浑身不舒服，感觉不是屁股上被扎了刺，就是眼皮被封印了。
    除了厨艺武学，其它杂书一律不碰。
    这家伙活泼好动，除了吃以外，就属对练武的热情高。
    书房里只有偶尔小声的交谈，在这种安宁静谧中天色暗了下来，
    今天是大武五一二年的大年夜。
    但山谷里就五个人，只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额外的庆祝？那得看系统有什么新春活动了。
    正所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大半年来一直看酿酒书，做了不少实验品的顾恪吩咐开放，顺便大家小酌一杯。
    柏素清老规矩，要了冬烟研制而成，品质最稳定的桃儿酿。
    只是夏日喝前要冰镇，冬天自然是用水烫温。
    甜香顺着水蒸气，丝丝缕缕，煞是诱人。
    两小则意志不坚，被顾恪几句忽悠，跟着一起尝试新做成的麦酒。
    他还特意冰镇过，黄橙橙的酒液泛起一层雪白的泡沫，带着清新的麦香，感觉就很好喝的样子。
    小满对吃喝最没有抵抗力，第一个端起大碗，猛灌一口。
    旋即她的表情呆滞，然后皱眉，再鼓起腮帮，喉头动了好几下，却没咽下去。
    数息后，她终于忍受不住，噗嗤一口将嘴里的酒液喷了出来。
    柏素清反应极快，空着的左手轻轻一扫。
    漫天带着泡沫的卖酒就变成了冰渣，再被卷去了屋外雪地上，没有漏下哪怕一滴。
    没开口责备小满，她的视线落到小萍儿身上。
    小满迟滞了数息，才突发巨大反应，把小萍儿也坑了。
    此刻小萍儿的小脸皱成一团，脖子拉长，脑袋微微后仰，艰难地咕噜一声，喉头耸动，终是将嘴里一小口麦酒强咽下去。
    旋即，三女齐齐瞪向某人。
    顾恪镇定自若，不紧不慢地端起麦酒，一大口灌下，再咂吧咂吧嘴：“嗯，麦香浓郁，入口微苦，但没有酸味，这酒还成。”
    三女狐疑：难道这酒真的还不错，只是我（她）俩没品尝出来？
    顾恪说完也不听，吨吨吨地干掉剩下的，再将两小碗中的小半碗麦酒也倒自己碗里。
    这才笑到：“这酒如此喝，其实不过瘾。等我找到辣椒孜然配烧烤，那时你们就能体会到它的妙处了。”
    尤其是盛夏时分，烧烤火锅配上冰镇啤酒，那味儿才叫一个绝。
    而对于没喝过，或喝不惯小麦啤酒的人而言，首先就会觉得有股馊味，还很寡淡。
    两小如此表现，实属正常。
    但见他喝的美滋滋，三女也没再怀疑他在整人。
    小满干脆自己去仓库取了一坛醪糟（也有地方称甜酒、酒酿），温热后再加糖，与小萍儿分享。
    新品有风险，品尝需谨慎。
    醪糟与桃儿嬢一般，是冬烟早早便做出来的酒，品质相当稳定。
    顾恪做的啤酒，却是最近才从冬烟留下的酿酒书里发现的。
    因为味道与其它酒差别较大，被她当作了失败案例，连最初的麦酒都被倒去堆肥坑里了。
    顾恪照书上记载又弄了出来，试着改进了几次。
    味道虽类似上一世的小麦啤酒，进步空间却还很大。
    毕竟酿酒他不专业，更遑论啤酒了。
    全凭酿酒的紫麦品种优异，酿出来的啤酒味道似是而非，但比起上一世工业化生产的大绿棒子来，也算别有风味。
    晚饭经历了这个小插曲，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入睡前顾恪叮嘱三女晚上躺得舒服些，因为今天又是出摊的一天。
    ……
    北漠国镇山关，寒风呼啸，白雪飘飘。
    关口高墙遮挡了大部分的风雪，庇护了其中数万军民，但深至膝盖的积雪依然存在，让大多数人只能老实猫在屋里。
    风雪太大，这穷乡僻壤的年夜气氛也是极淡，大多数人早早上床，减少活动，节省粮食。
    靠近南面关口，一个大院的地下空间内，数十名黑袍和白袍人正在吟诵着含糊不清的语言。
    他们面前的地面上，摆放着数百具尚且温热的尸体，大多是年轻或壮年男女。
    残余的鲜血还在从他们颈部小股地冒着，落到身下地面，再顺着略微倾斜的地面，流进一个怪异如扭曲蛛网的图案里。
    终于，三名白袍人口中声音大了起来：“天灵不朽，吾主永恒，请灵仆现身。”